男人一口气说完一通，见慕斯晨静着一张小脸儿不作声，他继续自嘲道：“你懂那种感受吗？我失去半条命和一条腿，生不如死的躺在病房上，而唐湛天只是避重就轻的把他儿子做做样子打了一顿。”
他嗤笑一声，“唐湛天处心积虑从鬼门关将我抢救回来，到底是为了报答我父亲的救命之恩，还是为了怕我这只狗死了，再无合适的人选拿去给他儿子撕咬？他保我不死，说的多好听！他只不过，是要我一直被唐朝奄奄一息的叼在嘴里，以供他不断强化自己尖利的狼牙！”
刻骨的恨意，从唐淮眸中迸射而出，他眼神阴鸷，五官趋近扭曲。
慕斯晨望着这张压抑不住的脸，那种长期隐忍不发，然后在内心深处如同蓄水池一般不断积蓄的怨念终是决堤。
她回想起去年祠堂祭祖，唐淮默默站在最角落，在唐家几位德高望重的叔伯面前毫无存在感。
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绕唐朝而转。
包括后面慕斯晨单独找唐湛天交谈，他话里那意思，根本就不可能如裴珩顾虑的那样，会把家业拱手让给一个外姓。
退一万步讲，就算唐湛天真有心另选继承人，唐门其余分枝，怎么可能同意这么荒谬的事？
或许唐淮说的对，唐湛天其实一直在暗中打磨自己的儿子，他需要一个真正能支撑起整个唐门的超级强者。
但慕斯晨不信，唐湛天对唐淮，纯粹只为了利用，而无半分恩情，“你只是站在你的个人视角，说着你的一面之词，况且，你的不甘，你的痛恨，你想彻底击垮唐朝的决心，通通都不是利用我的理由。”
“你的确是我计划里的一个意外。”唐淮无奈勾了勾唇，权谋之中，原来情关才最是难闯，“阿晨，我对你的心意从未变过，即使是以利用为前提，我都从不曾想过真的去伤害你。”
“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伤害我！”
慕斯晨无力再和他争辩下去，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再多也无任何意义，“倘若你真的如你所说是爱我的，那么对我最好的爱意，就是彻底远离我的生活，不再对我造成任何困扰。”
言尽于此，慕斯晨上前一步，想要伸手开门，唐淮却是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他以大手先一步握在门把上。
“席悦的事，你永远不会查到真相。”
慕斯晨皱眉，冷冷诘问，“你又做了什么手脚？”
“唐朝不会给你知道真相的机会，他把这条路全都封死了，不管是赵逍还是你找的那名私家侦探都已被他买通，这件事，就算你查破天，最后查到的，也仅仅只是唐朝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慕斯晨惊讶于，唐淮竟连她找私家侦探的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你又想暗指，席悦是唐朝害死的吧？”
“你爱信不信，反正你现在对我成见很深，我也不怕再多添一笔。”唐淮自顾说道：“唐朝一直派人暗中跟着你，你每天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他都会第一时间知道，那些人除了进不来这栋有唐湛天军势力量镇压的老宅之外，哪怕你飞到天涯海角，他都能追踪到。”
“你跟我说这些，无非是又想挑拨离间，好让我对他心生嫌隙。”慕斯晨不以为然，“即便唐朝真的找人时刻跟着我，那也是为了护我周全，上次绑架的事，我跟他都已经吸取了教训。”
“我不是要同你争论孰是孰非。”唐淮落在门把上的右手，收回后摸进裤兜，他掏出把钥匙递过来，“这个给你。”
慕斯晨低头看眼，纹丝不动，“这是什么？”
“我原先那栋公寓的钥匙。”
“不要tຊ。”
唐淮见她一脸决绝，就跟他要吃了她似的，不由淡淡笑下，“你不是迫切的想查清席悦的事吗？你只消拿着这把钥匙到公寓来找我，唐朝那边自会收到消息追过来，到时候你只需藏在里屋，由我同他当面对质，既然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就让唐朝亲口告诉你，谁是凶手。”
“又是一个局，又是拿我做诱饵。”慕斯晨挥动手背啪地拂开男人的手，那枚钥匙自唐淮掌心摔砸到硬地板上，男人视线追随过去，耳畔便是慕斯晨愤然的低吼，“适可而止吧秦淮！你真是让人恶心够了！”
慕斯晨旋过身，疾步朝外走，那袭娇小玲珑的背影经过楼梯拐角，很快消失不见。
阿坤面无表情从走廊的另一侧走出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公寓钥匙，再靠近几步，把倒在墙角的手杖拿起来交给唐淮手里。
阿坤不动声色瞅了眼慕斯晨离开的方向，谨慎道：“淮哥，你明知会是这结果，为什么还要……”
‘自取其辱’这几个字，他没敢往下讲。
唐淮冷漠的薄唇扯动下，“可我说的是真话，真话就假不了。”
“可如果慕小姐真的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您不是也……”
唐淮拄着龙头手杖，迈腿朝室内电梯而去，“她现在已经恨透了我，恨我一次与恨我十次，没什么区别，可唐朝，她只要怨上这么一回，就什么都够了。”
慕斯晨去到餐厅时，正巧迎面一道黑影从里面大步走出，她杏目同男人深湛的眸子相撞，不禁怔了怔，略有些惊喜的道：“唐朝！”
男人一身休闲服，身形被量定的衣料勾勒得英气逼人，看到慕斯晨过来，唐朝刀削般锋利的眉骨挑了挑，他紧抿的嘴角微微勾起，浅笑道：“去了趟孟淡那里，看见你的微信我就即刻赶来了。”
慕斯晨亲昵的挽住男人一条手臂，身后的佣人已将餐桌布置的差不多，只等着去通知李茯苓开席。
慕斯晨右手同唐朝左手紧紧交扣，她抬起手腕瞄了眼他无名指那枚婚戒，冷毅的银环，将男人修长分明的指节，衬得越发迷人眩目。
“你要再不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闻言，唐朝狭长的眼角微不可见的眯了下，潭底是不容窥探的阴暗，“你要应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