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喜好绘画,他在圣斯还有独属于他的一间巨大的画室。
那间画室足足有一百多平米,里面不止绘画工具应有尽有,而且还设有电视沙发等高端家具,简直就是一间套房。
画室的位置也很好:视野开阔阳光充足,站在窗边更是能俯瞰整个校园的全景。
这样安静宽敞的地方,陆霁明和江原也时常过来,算是他们仨在学院内的一个聚会基地。
陆霁明进来时,江原和顾淮已经来了好一会儿了。
静坐于窗边的顾淮正缓缓往画板上描绘上色彩,手法细致。
这副夕阳秋景图他已经画了好几天了,今天大概就可以完工。
江原则坐在离他另一边的沙发上,腿翘着,握着游戏手柄操作着,双目紧紧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陆霁明没有出声,只在他身旁坐下,然后拿起另一只操作手柄。
单人游戏瞬间变成了双人游戏。
江原一个人的操作就很厉害了,加上两人在游戏里面的默契配合度很高,一个攻击,一个防守,很快便取得了最终胜利。
刺激顺滑的游戏击杀体验也让江原面色逐渐缓和了些。
陆霁明笑着暼向他:“好久没练了。”
“怎么样,和之前相比如何?”
江原哼笑着瞥他一眼。
两人性格各异,却格外合得来,陆霁明这便看出刚才的插曲算是过了。
又酣畅淋漓地打了两局,陆霁明才起身,拿来一瓶酒和两个方口玻璃杯。
“来,喝点。”
顾淮遥遥地朝这边望来,便皱起眉:“不要在画室里喝酒。”
顾淮洁身自好,平日也最厌恶烟酒气味。
陆霁明晃了晃酒瓶:“放心,这酒的气味不大。”
这可是他专门从他爸的酒窖顺回来的。
见果真没闻到那刺鼻难闻的味道,顾淮才扭过头,继续漠不关心地作画。
金黄澄澈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晶体里映射出耀眼的光彩。
江原拿起杯子晃了晃,一口饮下。
不一会儿,这瓶酒便见了底。
陆霁明没喝多少,江原平日里就喜欢饮酒,大多都是他喝的。
江原没料到这酒后劲还挺足。
此刻也有些晕乎,手撑着头半阖着眼睛。
而陆霁明则在这时侯看他一眼,道:“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们说。”
顾淮听到了,面色清冷无痕,手中画笔不停。
江原微睁开眼,眼神中带有明显的恍惚。
陆霁明说:“我对宁栀挺有兴趣的。”
“我想追她。”
轻轻的一句话,却瞬间引起了原本漫不经心的两人注意。
顾淮手下的笔触微顿,深浓的油彩在画板上留下一点深重的印迹。
而江原则还有些迟钝,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闷声笑起来。
话语带了明显的酒意与疏懒:“陆霁明……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陆霁明手握着酒杯,抿了一口,语气平畅:“这不是玩笑。”
顾淮将眼神从画板上的印迹移开,抽出一只新的画笔在色彩盘里蘸取,在画板上遮掩掉刚才分神留下的产物,语气清淡:“你真的想好了吗?”
他说着,掀了眼帘,湛黑冷然的眸子便直直地看向陆霁明。
陆霁明毫不退缩地迎对他:“当然。”
看清楚陆霁明眼里的势在必得与不似作伪的信誓旦旦后,顾淮的瞳仁不受控制的微缩了下,而后才重新敛下睫毛。
空气中的氛围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凝滞起来。
江原后知后觉地才止了笑。
他躺在沙发里,眼眸半睁地凝视着陆霁明,褪去了酒晕的笑意,变得有些寒沉。
他没有很激动,只是显出一种异常的冷酷来。
江原:“她不会答应的。”
陆霁明笑意微僵,眼底闪过沉黯之色,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笑道。
“是,我知道她现在的心属于你嘛。”
他嘴角微弯,眸中却全无笑意:“毕竟,你已经交女朋友了,不是吗?”
江原与他对视,眼里不可抑制地掠过深重的恼意。
酒劲的加持下,江原头疼欲裂,脖颈上的青筋若隐若现,显示出他此刻的挣扎:“不,我……”
他似乎想要说出深埋在心底的话语,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样高强度的精神折磨很快便让他的意志又重新陷入迷茫的混沌中,他放弃了挣扎与辩驳,身体陷入沙发中,只喃喃道:“不会的……她不会答应的。”
陆霁明好似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般,唇畔的笑意也消散了许多:“你喝醉了。”
他缓缓站起身,逡巡过二人:“我想着你们也都算是认识她,而我们三个是好兄弟,我才想来告知你们的。”
才不是,他只是想要提前宣示主权,赢得先机罢了。
喜欢宁栀的人绝不在少数,可放眼整个学院里,能够和他竞争的只不过两人。
江原现在交了女友,可他的疯病一向没个预估,说犯就犯;顾淮虽然很少与宁栀有交流,可身为男性的直觉却让陆霁明难以对他放下警惕。
所以他才想出了这个办法,趁着他们还不是非她不可的时候先行掐断念想。
他不再看江原,然后对始终静默着坐在画板前的顾淮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
陆霁明离开了,江原也不再喃语,陷入了彻底的沉睡。
偌大的画室终于重新回到了原有的安静。
可顾淮的一向平静如水的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蠢蠢欲动的、完全搅乱了他的心神。
他揉了揉眉心,想令自己抛却掉没来由的杂念专心作画。
可等他终于理好凌乱的思绪,睁开眼准备继续落笔时。
眼神却不自觉地移至片刻前画笔留下的印迹上——
印迹的颜色很浅,因而刚才他很轻松地便用另外一种颜色掩盖了,只在边缘极细微处还残存着几乎看不出的浅色……
可顾淮看着这抹根本算不上污迹的瑕疵,突然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
看了一会儿,他猛地将这副耗费了他好几天心神精力,已经快要完工的画从画板上撕下来,像扔一团废纸一般将它重重地投向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