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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绮梅气得拧手绢儿,不顾盛绮柳的阻拦冲上前质问姜棠。

“你这是什么意思?虞表姐对你这般客气,又肯委屈自己做妾室,你还要怎么样?”

大哥纳虞表姐,是母亲当众承诺的,还能不作数?

这世上怎么有这般跋扈善妒的人?

姜棠看看虞氏,再看看盛绮梅,突然一笑:“我原就说过,三妹的脑子不好使,怪不得虞表妹经常在旁提醒她。”

说罢越过她们,快步走向荣庆堂。

盛绮梅气得骂娘,虞氏劝着她,想到姜棠刚刚说的那句话,眼底闪烁着不安。

姜棠主仆俩刚进院就被温婆子拦住了。

往日人语喧阗的荣庆堂,此时静悄悄不闻一丝声响,连路过的猫都踮着脚尖儿。

姜棠远远望向紧闭的正房门,眸色一点点转冷。

“温妈妈,我有要紧事见婆母,劳烦你传个话。”

温婆子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不是老奴不替您通传,昨天夜里夫人受了风寒,这会子刚吃了安神汤药,昏昏沉沉睡不醒,谁来了都不见。”

姜棠听出她话中的搪塞之意,也懒得戳穿。

“既然婆母身体不适,我不便进去叨扰。你只把一句话传到就成:我陪嫁过来的那两份地契——”

一提地契,温婆子顿时面露警惕,不由地追问:“地契?夫人不是说过,她管家理事忙得很,一时忘记放在哪个箱笼里,等找到了再给您送过去吗?”

姜棠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回答确实是意料之中。

她来之前就知道盛夫人不会轻易交出地契,不过总得试试才甘心罢了。

盛家到底是些什么人,她真是受教了。

“婆母年纪大、忘性也大,要是地契不小心丢了、损了都不打紧。”

“《大华律》规定,每一片土地田庄,面积几何、四至哪里、地价多少、谁卖的、谁买的、谁交的税... ...官府衙门必须留一份文书备案。”

“所以,只要我备齐当年的买卖单据,到官衙重新办一份契书就好,不劳她老人家再费神翻找了。”

温婆子深吸一口气,嗓音微颤,急急劝道:“我说大奶奶,衙门里又脏又乱,什么粗鄙臭汉都有,哪是您这样的贵女该去的地方?”

“等过几日春闱放榜,大爷中了进士,您就是官家娘子,怎好再随意抛头露面?不如等事情缓一缓,请大爷亲去走一趟吧?”

等?

姜棠一嗤,扭头就走。

再等下去,阿爹的骨头都可以拿去敲鼓了。

“这算得了什么,不敢耽误大爷的功名。”

温婆子讨个没趣儿,咬着后槽牙,无声地骂骂咧咧地进屋回话去了。

门“吱呀”一声刚阖上,盛夫人就忙着问:“她怎么说?听劝吗?”

想到姜棠刚才那股子倔强神色,温婆子不禁有些窝火。

“不中用!大奶奶嚷着要去官府补办地契。依老奴看来,她养尊处优惯了,全然不知世事艰难。以为把铺子田地都卖掉,衙门收到钱就真的会放人呢。”

盛夫人坐直身子,一只手掐着太阳穴揉捏,不屑道:“谁天生就懂事?还不都是被事情逼出来的?逼到走投无路的份上,叫她知道没钱的日子不好过,自然就学会低头了。”

女子出嫁从夫,从迈出娘家大门那一刻起,娘家人就成了外人。

就算大华朝的女子有权管理自己的嫁妆,公婆长辈和夫君也有权过问吧?

那可是价值万两的田庄,她说卖就卖?

温婆子拿了小木槌,轻轻敲打着盛夫人的肩颈。

“大奶奶仗着娘家疼爱,说话做事一向随意,在大公子面前也不甚恭敬,早把女子出嫁从夫的道理忘了。”

“您脾气好,疼她、舍不得责怪她,其实... ...也该立一立规矩了。”

说到底,姜棠这般性情都是被她阿爹纵出来的。

姜尚柏医术高明,刚过而立之年就当上了正五品太医院院令。

他背靠圣宠在上京城混得如鱼得水,积下一份厚厚家财,膝下却只有姜棠一个独苗,还不得可着劲儿娇宠?

依盛夫人所想,姜尚柏纯属好日子过腻歪了,自己个儿作死,竟然敢在宫宴上演一出醉酒戏宫妃。

狗胆包天让皇帝老子头上长草,活该他带着全家人在大牢里搓麻绳!

姜棠这死丫头,非但不觉连累盛家有愧,还想补办田契卖地?

非得把这点子嫁妆都搭进去才肯罢休?

想到这,盛夫人不禁握紧了拳头。

“你去木樨苑,告诉她好生待在家里等消息!没我的同意,不许出门!”

“是,老奴这就去。”

当着盛夫人的面,温婆子不敢露出喜色,直到走出荣庆堂才笑起来。

不是她跟姜棠有仇,怪只怪姜棠惹恼了三姑娘盛绮梅。

她女儿紫娘在盛绮梅院里当差,上月刚升到一等侍女,月钱足足翻了三倍。

温婆子忖度着,姜棠沦为罪臣之女后绝对没好日子过,听夫人的意思极有可能让大公子休妻另娶。

她刚才在盛夫人面前给姜棠上眼药,既是试探盛夫人对姜棠的态度,也是替盛绮梅出气。

温婆子嘴角噙着笑,扭着肥硕的腰肢走到木樨苑,刚好看到盛怀安进门的背影,便站着听了一会儿墙角。

木樨苑只有姜棠一人居住,伺候的仆妇不多。

平时在内室伺候的两个侍女白薇、阿弩,看见盛怀安齐齐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走进去接外裳、倒茶水,一时没留意到廊下来了人。

院里有两个刚留头的小丫头扛着笤帚扫落英,看到温婆子鬼头鬼脑地走上台阶,刚要开口唤人,就被她一个威胁的眼神唬得低下头。

温婆子满意的走上台阶,轻轻附耳在窗框上——

说起来,大公子和大奶奶从拜堂后就开始分院别居,至今尚未圆房。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别背着人做出些没脸的勾当。

盛怀安进到西屋,见姜棠正提笔写信,猜着她又在给岳父问安。

岳父被抓进大理寺牢狱旬余,听说屁股板子就挨了百八十个,别提那些拿不上台面的磨人手段,岂能安好?

“圣上尚不曾定案,在这之前大理寺不会允许只言片语递进去,你莫要白费精力了。”

盛怀安摇摇头,边说边打量起房间摆设来。

房间布置的小巧精致,南边窗下一张梨花木桌,西边一面墙都是书架,七八成是医书,余下二三是游记、甚至兵书,他完全没兴趣。

“采岚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采岚是虞氏的闺名。

“夫君怎么来了?”姜棠柔声问他,心中却是翻江搅海般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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