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床上爬起来后,郁唯一哆嗦着去洗漱。
今天雪下得更大,院子里堆了一个小雪人。
她一眼认出那是林见深堆的,林见深堆的雪人都是这样,千篇一律的直男审美。
不能说丑,至少人家堆得挺圆的,雪人也有鼻子有眼的。
但一个小球顶着一个大球,这样的搭配实在草率。
郁唯一踩着雪过去,将自已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围在了雪人脖子上。
她又拿出手机,和雪人一起拍了几张照片,拍得忘我,以至于她没注意到林见深何时立在了屋檐下看她。
想到昨晚的事情,郁唯一难免有点不自在,佯装着无事将手机收了,朝他走过去。
“牛肉面做好了。”
她听到男人清淡的嗓音,在冬日里显得更冷了。
“哦。”
她闷着头不去看他,往厨房的方向去。
“小鹿,快来吃面吧。”
落梅热情地招呼她。
郁唯一坐下,小口小口地吃着面,一旁的落梅笑盈盈地看她,眼里透着欢喜。
落梅起得早,已经吃过了。
林见深陪着她一起吃,久违熟悉的牛肉面入了口,郁唯一尝到的是却是离别的滋味,有点苦涩。
第一次吃林见深做的牛肉面,是他们一起过生日。
林见深做了一碗长寿面给她,加了卤牛肉,非常香。
郁唯一第一口吃就觉得很惊艳,说让林见深以后常做。
林见深就说,牛肉要提前卤,面条也要手擀出来的才好吃,太复杂了,只能有空的时候做给她吃。
越是难吃到的东西,就越是勾人。
林见深那么忙的人,时间对他来说十分宝贵。
花费几个小时的功夫做一碗牛肉面,对他而言实在是浪费时间。
所以在一起那么久,郁唯一其实统共只吃过几次他做的牛肉面。
其中还有两次,是她生林见深的气,他做来哄她的。
郁唯一知道他花了心思,又吃到了好吃的,自然就不生气了。
吃着吃着,郁唯一鼻子有点堵。
林见深看她,眼见她眼睫晶莹,不知是雾气还是泪珠。
两人沉默着,吃完了这顿牛肉面。
吃完后,林见深要送她去机场。
从这里开车去江城机场要花费好几个小时,他们得赶时间。
郁唯一和落梅匆匆告别,临别时落梅撒了泪,趴在车窗叮嘱她:“小鹿,一定要再来看我,我等着你和阿深结婚的。”
郁唯一心头酸涩,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应下,“好。”
车窗升上,车子发动。
车内恢复了安静,郁唯一看着车窗外闪过的画面,像是记忆的倒带,提醒她这段时光进入了倒计时。
雪路难行,外面白皑皑的一片,没什么生气。
郁唯一余光去看开车的男人。
昨晚俩人折腾了一夜,他又起得早,恐怕是没怎么睡。
怕他开着开着犯困,郁唯一只好主动找点话题跟他聊:“林见深,你后面打算做什么?”
从大城市回到小城镇躺平,虽然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妈妈,但他是心高气傲的林见深,哪怕赚够了可以躺平一辈子的钱,也不可能真的躺平。
“投资。”
他说得简短,但看样子应该是有了目标。
大学的时候,他和几个好友创立一家互联网公司,现在成了国内的业内顶尖。
他一向眼光独到,用手里的闲钱做投资再生资本,应该也会取得不错的发展。
还想说什么时,郁唯一手机响了,是她妈妈打来的电话。
“妈。”
郁唯一的妈妈陆琬是国家药物研究所的骨干,工作非常忙,这会儿给她打电话,应该是难得放了假。
“小鹿,我听南梦说你去江城了?”
南梦是她的秘书,机票就是她定的。
“嗯。”
“那你去看你爸没有?”
郁唯一抿唇,“没有。”
“我马上要到你爸那儿了,你也过来一趟吧。”
“知道了。”
“对了,你周叔叔的儿子也在,顺便见一下。”
郁唯一皱眉,娇嗔:“妈,你怎么也学外公催婚了?”
“我没有催你结婚。”
陆琬声音很温柔,徐徐说道:“小鹿,你大好的青春不能总耗在工作上,多接触几个男孩子,找个不错的谈个恋爱。”
郁唯一闷着头,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电话里安静了两秒,陆琬忽然问:“小鹿,你不会是生你爸的气,还想着大学那个……”
电话被她突然掐断。
郁唯一表情瞬间慌乱,低着头不敢去看一旁的男人。
她不知道林见深有没有听到,但车内空间这么小,又这么静,他不可能听不见。
过了会儿,她才悄悄偏脸去看她。
巴掌大小的脸缩在围巾里,几乎只露出那双明亮的眸子,怯怯地打量。
林见深开着车,侧脸一如既往的清隽淡漠。
只是,他放在方向盘上的冷白手腕,绷起了青筋。
安静了不知道多久后,郁唯一才想起来开口:“不去机场了,去帝江庭。”
“好。”
再度开口时,男人嗓音有几分沉哑。
车窗外的景象越来越繁华,到江城了。
帝江庭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富人区,里头住的人物非富即贵。
车子在帝江庭外停下。
郁唯一下车,林见深打开后备箱,帮她拿下行李箱。
冷风刮得人脸刀割似的疼,郁唯一埋着头躲风,伸手去接自已的行李箱。
只是,刚伸出一只手,人就被男人拽进了怀里。
她被抱得一愣,贴着他大衣的胸腔,听到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声。
“小鹿,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郁唯一唇角往下,赌气似的,“不。”
“林见深,我不跟你做朋友。”
她听到自已越来越失控的呼吸,连带着眼睛也滚烫起来,仍然是倔强的语调:“再见,林见深。”
他听到自已心弦断开的声音。
也知道她这句再见的意思是,再也不见。
“小鹿。”
他喉头滚了滚,“我们还会再见面。”
“不会。”
她的嗓音终于绷不住染上了哭腔,眼泪沾湿他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她听到自已十分清晰而冷静的声音:
“林见深,我们不会再见了,我不要再见到你。”
恍惚中,他又听到四年前,那个亚麻色卷发的少女哭着对他说:“林见深,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那时候他也以为她真的不想再见他,可现在他知道了,她只是生他的气。
昨晚他帮她洗澡,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地搂着他的脖子哭,“林见深,你为什么不要我……”
当时他心脏蓦然地往下沉。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确信,郁唯一也很爱他。
郁唯一进去后,林见深在车内坐了许久。
漫天飞雪,很快让他黑色的车顶染了白。
他眸光定定地看着雪景中,那一栋栋精美高档的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