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小浪蹄子,吃老娘的,喝老娘的,现在还敢跟老娘还手了?看老娘不打断了你的狗腿!”
陈莲花怒气冲冲,抄起地上的扫把,劈头盖脸就向杨青青打去。
娘家闹得鸡飞狗跳,最后还是杨青青求饶。
她抱着陈莲花的胳膊说:“姨妈我错了,真的错了。可咱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也替我打算打算成不?”
“我还怎么替你打算?”
陈莲花抖着满脸的横肉,嘴角边那颗媒婆痣也跟着一动一动的。
杨青青看得直犯恶心,脸上却满是讨好,“姨妈你看,那傅辰年现在和宋欢也没扯证,我就还有机会不是?他这么能干,人又仗义,我要是和他成了,往后常敦促着他,让他也照料您。他要是真和宋欢在一块,被那小贱人背地里一挑唆,还能对您好吗?”
陈莲花一直没答话,被杨青青说得心里活动起来。
她在这羊口坡,归根结底是个外地人,早早地死了男人,有个儿子还是傻的。
这种情况,往后是需要有个依靠。
可是……
杨青青是啥人,没人比她这亲姨更清楚了。
那武大疤要是真娶了杨青青,这小蹄子头一个撺掇着武大疤跟自己断绝来往!
不过,要是她能拿捏住杨青青啥把柄,一切就完全不一样了。
陈莲花眼珠子直转,这么一小会儿,就闪过无数算计人的念头。
最后,她假惺惺笑了一下,敷衍杨青青说:“回头我替你盘算盘算,你先别急,我是你亲姨,咋也不能亏待了你啊。”
杨青青知道她这是拖延的话,心里恨恨的。
但眼下,她没地方落脚,还指望陈莲花过活呢。
因此,她也就假笑着应了一声说:“还是我姨好,往后我拿您当亲娘那么孝顺!”
这娘家各怀鬼胎互相算计的工夫,宋欢也和傅辰年回到了家。
可傅辰年屁股都没坐稳,就又站起来说:“那啥,你这几天身上不方便,在家歇着吧,我出去干活了。”
“干啥活?”
眼看着傅辰年要往外走,宋欢也跟上去追问。
“去羊场呗,还能干啥活。”
傅辰年大剌剌地说。
宋欢微微抿着嘴,没有多说话。
羊场的制度,她知道的。每天按时去干活,就记一个工分。要是去晚了,那工分计零,这一天就白干了。
所以,大家伙要是有事不能准时去,一般都会干脆歇一天。
今天傅辰年和她去公社听马主任问话,耽搁了小半天。这么个情况,他还巴巴地要去羊场,宋欢不能不怀疑。
再想想陈天明主任悄悄叮嘱她的事,宋欢越发不安了。
“哦,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宋欢心里藏着事,说话不大自然。
傅辰年粗心大意的,也没察觉,回头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在她瞪过来的小眼神儿里,笑呵呵地走出了门。
他一走,宋欢迅速换了身衣裳,头脸拿围脖包得严严实实,跟个女特务一样,悄悄跟了上去。
傅辰年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大,宋欢一路跟得费力极了。
走到一半,宋欢就发现,这男人走的果然不是去羊场的路。
这个老骗子!
她一路气得直哼哼,跟了差不多有三四里路,就看到傅辰年矮身钻进了一间破破烂烂的小木屋。
那小屋透风漏气的,正好方便宋欢把耳朵贴在窗户边,把里头人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居然是连大根的家。
傅辰年和连大根见了面,互相说两句损话,就入了正题。
连大根问:“哥,听说你今儿被马广生叫去盘问了?他是不是问布票的事儿?”
“除了这,他还能问啥?老子猜的不错,我大剌剌拿着一百米的布票去花,一准儿有人眼红去举报。马广生这会扑了个空,后头就不会盯那么紧,咱们能去干一票大的了。”
傅辰年好像在喝酒,一边喝,一边自豪地说。
宋欢在外面听着,气得拿手抓住了干裂的墙皮。
这个糙汉子,看着粗犷憨厚,谁知道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他居然是故意拿着那么多布票去买皮袄的。
宋欢气得肚子都发疼了,她听屋里连大根继续说:“哥,自行车可是大件儿,被抓住了,兴许要进劳改营的。你……真打算干啊?”
自行车?
宋欢想到那天,他们借了李二串的自行车,骑着去供销社。
她随口说喜欢,他还真就惦记上了?
她心情复杂,也不知道该感动,还是生气。
“不干咋办?从前老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我是有媳妇儿的人了。你嫂子要是想去个啥地方,难不成天天去借自行车?再说了,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嫂子怀了娃,那用自行车的地方就更多了。”
宋欢:“……”
他俩证都没扯呢,这男人咋就想到怀娃了?
真不要脸!
她再不躲藏了,起身把那吱扭扭的木头屋门一推,把里头两个男人全都吓了一跳。
“大大嫂,你咋来了?”
连大根和傅辰年面对面坐在炕上,正就着几样小菜喝酒。
他猛地站了起来,差点把桌子给掀了。
傅辰年嘴里还嚼着牛肉,他险些噎住,也干巴巴地问:“小媳妇儿?你咋……”
“我咋来了是不是?”宋欢替他把后半句话说完,没好气地说,“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武大疤这么聪明呢!想去投机倒把,还会提前给自己铺好路,让政府的人不再盯着你!我先前咋没看出来呢,你这么能干!”
傻子也听得出来,宋欢说的都是反话。
连大根看她气得小脸儿涨红,直接吓住了。
放眼整个羊口坡,还没人敢这么对他武大哥说话呢。
这小嫂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看着小小的白白的娇娇的,实际上是个小母老虎。
有连大根在旁边,傅辰年觉得脸上挂不住。
他沉了脸,粗声粗气地说:“你给我老实在家呆着!我们老爷们说正经事,你懂啥,管东管西的。”
在一块好几天了,傅辰年头一次对宋欢这么凶。
宋欢眼眶一酸,泪珠子好似断了线,噼里啪啦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