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九痴这下倒是被逗笑了，他傲娇地哼了几声:“老头我能有什么心结，我恣意快活，我……”
　　“你要找的那人的墓地，在西山脚下。”沈夏再次开口。
　　她这话，成功让胡九痴的笑容僵住，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样。
　　“你说的那人……”
　　“便是送酒壶之人，你的发妻。”沈夏搬来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胡九痴声音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有知道的法子，如同我知道慕容苛的性子，知道厉萧背后有江家旧部那样。”
　　胡九痴抱着酒壶，又哭又笑：“西山，原来是在西山，我找了那么久，原来是在西山。她不是最讨厌西山的吗，为什么会埋葬在那里。”
　　他并不怀疑沈夏的话的真实性，因为关于他妻子的事情，就连他武林朋友都不知道。
　　他这些年吊儿郎当的云游各地，旁人只当他爱好山水，却不知道他另有目的。
　　沈夏也不强迫他现在就表态。
　　她轻轻地道了一句：“前辈保重好身体。”
　　想不到，他还是个痴情的人。
　　……
　　这边，厉萧跑回屋内。
　　关上门，他的脸色朦胧在夜色之中，心情百般翻转。
　　方才沈夏和胡九痴在聊天的时候，他就躲在远处偷听。
　　原来，她真的知道江家旧部的事。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事情！
　　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不过他似乎确定了一件事，她对他没有恶意，起码现在没有恶意。
　　她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帮他。
　　他今天居然还……误会她了。
　　突然，他的门口传来动静：“厉萧，你在里面吗？晚饭我放在门口给你了，你自己取吧。”
　　她还给他端晚饭？
　　厉萧沉默不语，一时间心情难以言明。
　　耳朵贴在门上，确定外面没有动静了，他这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外面果然放着一个食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
　　可突然，一个影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沈夏凑过来：“不请我进去坐坐？为了避免你对我造成太大的误会，我决定不等明天了，今天就给你解释。”
　　厉萧一愣一愣的，而沈夏已经替他拎起了食盒，走了进来。
　　这是千珠从厨房刚拿回来的饭菜，还热气腾腾的。
　　厉萧在她对面坐下，手指死死抓住衣角。
　　他抬头，舔了舔干裂的嘴角，明明有很多的问题，但就是问不出口。
　　沈夏瞥了他一眼，先出声解释:“你猜得没错，我今日的确是故意带你出去招摇过市的。但我的本意是想引起慕容苛的注意，我并不知道唐汶那些人会来。”
　　“当时见到他们在羞辱你，我便将计就计，利用他们的彻底将事情闹大。”
　　“今天在柴房那边，我突然抱你，也是因为慕容苛的人躲在暗处，我故意而为之的。”
　　“我以身入局，骗慕容苛说我和你关系好。他让我监视你，好引出你外祖父的旧部，我答应了。”
　　“不过你放心，我最终要帮的人还是你。经过这么一闹，沈家不敢再刁难我们，我光明正大维护你也没事。日后那些人要是再欺负你，我帮你打回去。”
　　沈夏连续说了许多话，她还盯着厉萧，看他的反应。
　　厉萧的心像是被人揪紧一般。
　　她做这些事情，她不怕死吗？慕容家的人都不是善茬，但凡她有半点差错，她今天就会死在那里！
　　还是说……
　　她为了帮他，可以将危险置之度外。
　　袖子被他抓出一个又一个褶皱，心中的情绪无处宣泄。
　　他低着头，闷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为什么要给他这个深陷泥潭，濒死之人一些不切实际的奢望。
　　“我想摆脱沈家，摆脱南璃岛，帮你就是帮我。”沈夏继续平静解释。
　　她都解释到这个地步了。厉萧会相信她真的没恶意吗？
　　沈夏还在心里担心这个问题，结果下一瞬，厉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定一样，他快速抬头，眼睛红红的，颤声说：“好，我相信你了。”
　　他想试着相信她一次。
　　她是第一个，自母妃死后，希望他好好活着的人。
　　想通了之后，这几天压抑在他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闻言，沈夏也松了一口气。
　　他愿意相信她，那接下来他们相处应该会很融洽的。
　　问题解决了，她吃饭都香了很多。
　　“快吃吧，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低头吃饭的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厉萧狠狠抓着筷子，眼神有些偏执。
　　这是他自母妃和江家出事之后，第一次选择相信一个外人。
　　如果她真的在骗他，那她最好是一直骗他，不要被他发现。
　　不要给了他希望，又毁了它。
　　若不然，他真的会……
　　拉着她一起下地狱的。
　　……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站在一条偏僻而凉飕飕的小巷子里，厉萧转头看着沈夏。
　　沈夏上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以后我们就是搭档了，我比你大，你该叫我姐姐。”
　　夜色下，她的神色是少见的温柔。
　　可厉萧怎么感觉她是在给小孩子顺毛一样。
　　他别扭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叫。两岁也没大多少。”
　　这小狼崽，还挺有脾气的。
　　“哦，行吧，你是觉得我是平民出身，你是皇子，不配当你姐姐，嫌弃我是吧。”沈夏叹气，装作失落的样子。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嫌弃你。”厉萧马上解释。
　　什么皇子！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自己没有生在皇家。
　　“没有嫌弃，那就是同意了。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了。”沈夏忍着笑意，她拍了拍手，很是欣慰的样子。
　　“我……”
　　厉萧还想反驳，但沈夏已经靠过来了。
　　她很熟练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弟弟真好看。”
　　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撒在他的脸上，还有嗅到她身上的浅浅的花香，厉萧的脸蹭的一下红了。
　　他眼神不知道往哪看，也就没有反驳她的心思了。
第21 章暴戾的一面
　　“嘘，人来了。”沈夏捂住厉萧的嘴巴， 将他拉到旁边的角落。
　　很快，巷子那头走来几个人。
　　“明然兄，我们出来花天酒地，不带上唐兄，是不是不合适？”
　　张明然走在前面，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以往我们和他一起，是想让他付钱。但他今天伤得不轻，哪有心情替我们付银子。”
　　“想不到唐兄那么虚，只是被踹了一脚，差点起不来床。”
　　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他们几人都开始哄堂大笑。
　　唐家的家境比他们好，所以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在唐汶面前当小弟的。
　　这次他被沈家人羞辱了一番，他们都在暗地里偷乐呢。
　　“你们还真别说，那沈家庶女真是个有本事的。她伤了唐兄，居然还能好好活着。据说慕容大人只是安抚了唐老爷子几句，并没有要责罚沈家的意思。”
　　“那沈家庶女到底是什么来头？她还护着厉萧，那我们以后见到厉萧，还能欺负他吗？”
　　“瞧瞧你，胆子那么小。不就是一个被流放的小畜生吗，沈家庶女还能天天护着他不成？等改日有机会了，小爷我啊，亲自给你们表演怎么训狗。”
　　“哈哈哈，还是明然兄有胆量。 ”
　　那边的哄笑声传来，沈夏的脸色都冷了下去：“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她从地上捡起一根棍子，直接朝那边走过去。
　　“等等，明然兄，是我喝醉了吗，怎么前面有个小娘子？”有人停下脚步。
　　张明然打了一个酒嗝，他揉了揉眼睛，果然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走了过来。
　　看不清楚面容，但那身姿……应该是个娇艳的小娘子吧。
　　他搓了搓手掌，吹了吹口哨，声音极其猥琐：“对面的妹妹，可是要来找哥哥玩？”
　　“你是不是知道哥们几个会经过这里，特意在这里等着。要不要跟哥几个回去快活快活？”
　　“哈哈哈，明然兄还是你厉害，男女都来者不拒啊。”
　　厉萧站在沈夏的身后，听着张明然那些人恶心的话，他拳头传来阵阵响，脸色更是乌云密布。
　　沈夏揉了揉手腕， 呵，希望他们等会还能笑得出来。
　　张明然还以为她是来投怀送抱的，继续笑着说荤话。
　　结果下一瞬，一棍子砸在他的脑袋上， 他眼冒金星，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
　　另外几人反应过来，想要出手，结果沈夏的动作更快，打得他们喊爹叫娘的。
　　才那么一会儿，他们就都瘫在地上。
　　沈夏将棍子递给厉萧：“他们怎么以前怎么欺负你的，打回去。”
　　厉萧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微光。
　　她这是……特意带他来报仇的？
　　就因为这些人之前欺负过他？
　　他毫不犹豫将木棍接过来，很快，巷子再次传出惨叫声。
　　“饶tຊ命啊， 饶命啊，姑娘少侠饶命啊。”
　　因为周围黑漆漆的，他们看不清楚沈夏和厉萧的模样，还以为是什么侠客来教训他们的，一个个佝偻着身体趴下求饶，丝毫没有之前的嚣张模样。
　　因为动静闹得太大，已经有人往这边赶了。
　　沈夏摁住厉萧的手：“今天的教训先到这里，我们回去吧。”
　　“好。”厉萧温顺地应答，看起来乖极了。
　　可当他们把棍子丢掉，走了一顿路之后，他突然停下：“我好像落了东西，我回去拿。”
　　“我陪你去。”沈夏就要跟他走。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厉萧用力摇头。
　　“可是……”
　　“真的不用！姐姐，我可以的。”
　　他的一声“姐姐”，还挺好听的。
　　沈夏扬了扬眉，居然愿意喊她姐姐了？这么乖呢。
　　“好，你回去吧，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她轻声叮嘱。
　　厉萧转身就往回跑。
　　这边，张明然艰难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哪里来的贱.婊.子，要是让小爷查到你是谁，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将你丢进青楼，千人枕万人骑……”
　　他还没能骂完，突然一只削瘦但十分有力的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摁在墙上。
　　厉萧比他矮多了，但居然能轻轻松松将他肥硕的身躯给举起来。
　　“咳……咳咳……”
　　张明然根本就喘不气来，他拼命地挣扎。
　　“贱.婊.子？丢进青楼？千人枕万人骑？”厉萧低声重复张明然的话。
　　他冷笑一声，被碎发遮挡的眉眼阴鸷一片。
　　“我真的很讨厌……你骂她的话。”他垂下眼眸，自言自语。
　　张明然大概猜到，他是在替那个女人出气，他想求饶。
　　可厉萧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一把小刀从他的袖子里落下来，然后扎入张明然的腿间。
　　张明然发出绝望的声音，最后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厉萧低头看着湿乎乎的刀子，厌恶地将其甩在地上。
　　他面无表情地擦干手上的血迹，这才跑回去找沈夏。
　　“东西找到了吗？”
　　见他回来了，沈夏拧眉看着他。
　　方才她隐隐约约听到那边又传来张明然的惨叫声，那声音怎么形容呢，特别像是猪被阉割之前，绝望的呼救声。
　　厉萧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吧？
　　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厉萧脸上平静到找不出一丝破绽。
　　“找到了。”
　　“既然找到了，那就回去吧。”沈夏收回眼神，也不纠结这些小问题。
　　默默跟在她的身边，厉萧在袖子里将剩余的血迹都擦干净。
　　不知道为何，他就是不太想在她的面前暴露他狠厉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