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然心头一颤,好像从中听出别番滋味。
沈山接着道:“我要赶着上任递贴,拜谒本地同监、祭酒,事务蜩螗,官场繁礼多仪,另外......”他想了想,补充道:“我们举家搬回金陵,沈府内,部分房屋需要修缮,年底时间紧迫,我也要亲自跟进这个事,”说完,他自己点了点头,确认没有错漏。
沈山回答得很详细,晏然抿嘴一笑,笑他没有必要汇报得如此详细。
她弯下腰,把脸凑到花枝上,这磬口梅是腊梅中的极品,仅一枝就可花香盈室,如今这花虬枝盆昂,她不得不佩服父亲在“玩物”上,的确有天赋,更要感谢沈山当年送的这棵可生根繁衍的礼物,很好。
暗香飘过,消散了她的焦虑。
“春天不远了,”她回头看他,眼底忽现一抹晶莹的光彩,“伯母回来记得告诉我,我一定去看她。”
沈山笑着说好,二人东一句西一句的叙旧,沈山只字不提关于晏然的传闻,以至晏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没听说。
晏然想从沈山脸上得到答案,可这张脸显然比小时候要能藏事,再加上多年没见的陌生,晏然观察半天,也没找到让她满意的结论。
反是自己泛青的眼圈,落到沈山眼里,他知她近日一定睡得不好,再坚强开朗的姑娘,遇到新婚就丧夫的事情,都要苦恼一阵儿,“过来,坐这!”他指身旁椅子,语气柔和坚定,不容拒绝。
晏然坐回高背椅上,翘起二郎腿,她的确不像姐姐晏晴那般有闺阁风范,因喜爱舞刀弄枪,她四肢灵巧,举手投足都带男儿飒爽的模样,或者说不拘小节。
“拿来!”沈山扫了一眼她翘起的腿,并没阻止,而是把眼神锁在她黑眼圈上。
“拿什么?”晏然放下二郎腿,低头看着地面。
“手,我给你把把脉。”
这近似命令的口吻,让晏然倏然抬眼,沈山哥哥虽非医官,但是自沈母生病,他自学成医,《素问》、《脉决》等医书皆滚瓜烂熟,每次大夫开过的方子,他都仔细询问药理药性,亲自煎汤煮药。世人夸赞沈山是孝子中的典范,和晏然的名声截然相反。
可人无完人,沈山的天赋仅限于“文”,要是让他骑马或者像晏然一样练习拳脚功夫,那就不行了。
晏然自小与沈山兄妹相称,所以哥哥让他把胳膊伸出来,她就乖乖地伸出来搭在案几上,撩起袖口。
沈山见她如此听话,憋着嘴角笑意,调息了至数,强作镇定地探起脉来。
二人不再言语,金英堂安静得只剩两人的心跳声。
绮云送东西回来,前腿刚跨过门槛,后腿便停在空中,何以座位变了?何以还摸上手了?就算老友重逢,情好逾恒……再看是诊脉,哦,吓死宝宝了,绮云扶着胸口,跨过门槛,扬脖喊道:“沈大人,我家小姐最近睡觉总做噩梦……”
“那食欲如何?”
“食欲很好。”绮云走回晏然身后,一本正经地答,脑里浮现早上小姐风卷残云饭桌的景象,二小姐的食欲真是......让人羡慕。
晏然扭头瞪了她一眼,很少害羞的她,居然脸红了。
绮云立马站直身子,绷紧小嘴,表示自己知错了。
晏然又转头向沈山解释道:“不是做噩梦,就是手压身子睡觉,容易魇着,人人都如此,没甚大惊小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