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客栈里的人是再也睡不着了。
天一蒙蒙亮,沈玉宜一行人就赶在城门刚刚打开的时候进了华安县。
沈玉宜掀开车帘往外看去,清晨的主街上有些冷清,只有寥寥几个小商贩在摆弄着自己的东西准备做生意。
街上的林立的商铺大都关着门,只有一家卖早点的开了门,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铺子的装潢看起来并不便宜,到底是有多好吃才会有这么多人排队?沈玉宜心中有些纳闷,在马车已经路过早点铺子时,又掀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早点铺子的窗户上,放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铜盆,上面盖了一块小小的红布。
那是什么?沈玉宜盯着那个小小的铜盆,心中莫名有些不舒服,她收回视线往前方看去。
可是,小铜盆却接二连三地出现了,早点铺,胭脂铺,布庄,酒楼,当铺,每隔一两个商铺就会出现一个。
就放在面向主街的窗户上,覆盖着红色的小方布,无一例外。
那是什么东西,沈玉宜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忽然,她腰间的招魂铃轻轻摆动,再次发出一声闷重的铃音。
第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山坳客栈,那个中年男人的死亡现场,第二次是在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她正在打包行李。
沈玉宜神色一凝,但是这次还是和前两次一样,没有感觉到什么特殊的存在,被招魂铃招来的东西也没有像陆承景一样出现在眼前。
坐在另一端闭目养神的陆承景显然也听到了招魂铃的声音,他缓缓睁开眼睛,凤眼微垂,落在沈玉宜腰间的招魂铃上。
“第三次了,还是什么也没有?”
沈玉宜摇了摇头,兀自嘟囔道:“这是什么情况,平时它发出这样tຊ的声音,几乎下一秒就能看到招来的东西。”
怎么这次,连着响了三次,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位于华安的沈府老宅到了。
华安县不大,因着沈江明是当朝太傅的缘故,沈府已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大户,所辖田产数量惊人,光这条主街上的商铺就有七八家。
沈府老宅经过几轮修缮,外拓了不少,远远望去,灰瓦白墙错落有致。朱红色的大门前悬挂着一排白色的灯笼,昭告着府中有白事。
应该提起得到了消息,大门前已经站了一排人,腰间全都系着白色的带子,为首的人身材魁梧,年龄在五十左右,模样和沈江明有三分相似,应该就是去世的那位老太爷的大儿子沈江德。
这位见到沈江明扶着沈老夫人下轿子,沈玉嫣也在一旁扶着老太太,只有一个女子,远远跟在后面,看穿衣打扮,应该就是那位一直养在京中的二小姐,之前就听闻这位二小姐被养坏了,不得家中人喜欢,看来这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
沈江德忙迎上前,神色恭敬地拱了拱手:“大哥回来了。”接着他又看向沈玉嫣,夸赞道:“这就是玉嫣吧,一年不见又漂亮了,听说圣上下旨将玉嫣指给了太子,咱们玉嫣啊,真是有福气。”
沈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轻拍着沈玉嫣的手,乐呵呵地说道:“嫣儿从小吃了太多苦,我啊,就希望她以后能够开开心心。”
几个人就这么有说有笑地进了府,似乎将不远处的沈玉宜完全遗忘了。
陆承景背着手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沈家还真是从华安到京都都如出一辙啊。”
沈玉宜巴不得他们无视自己,毕竟她也不是诚心诚意回来奔丧的。听到陆承景的话,沈玉宜习惯性耸了耸肩:“凤凰男的家庭一向如此。”
“凤凰男?”陆承景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便问道:“什么意思?”
说沈江明是凤凰男真的一点也不冤枉他,在京都的这段时间,沈玉宜根据原主的记忆和京都的所见所闻才得知,自己这位便宜爹,原本出身华安的一户地主家,家里虽然有不少田产,但也算不算大富大贵。
沈江明是沈家这一辈当中最用功的一个,加上他自己本身也有一点天分,二十多岁就在当年的科举考试之中崭露头角。
但京都是什么地方,世族林立,权贵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像沈江明这样毫无出身背景的人,根本得不到举荐和重用,同一年的科举考试中,有文武双全的侯府骄子,也有惊才绝艳的当朝宰相,沈江明名次虽然靠前,却也算不算佼佼者。
偏偏是这个时候,因缘际会,她遇到了原主的娘,原主的娘对这位新科进士一见钟情,彼时原主的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征北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大将军老来得女,对这个唯一的女儿自然是有求必应,当即就见了沈江明,许诺了许多好处,唯一的条件就是,将来的长子他要亲自抚养,到时候他手中的兵权才会后继有人。
沈江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有了季大将军的支持和人脉,他很快打通了向上的官途,一路青云直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远在华安的沈家也因为他多年的经营飞黄腾达,一跃成为华安县最富庶的大户人家。
后来的季老将军因病去世,被他一手带起来的沈翊绪接管了征北将军一职和兵权,没过几年,原主的娘也因病去世,偏偏巧得很,人前脚去世,后脚失踪多年的嫡长女就被领进家门,这世间当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多年来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华安县她一定得来。
沈玉宜看着那一堆人已经走进了沈府,才抻了个懒腰边往里走边说道:“凤凰男啊,可能就是软饭硬吃的另一种解释吧。”
陆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