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回到办公室,坐在他后桌的蔡兴笑着向他扬了扬头。
“班干部选好了?你们班班长定的谁?”
“一个叫高博的男孩子。”
“啊?”蔡兴有些意外,“不是那位旷世奇才吗?”
“嗤,旷世奇才?”张清听他这么称呼,冷笑着撇撇嘴,“再奇也是学生,学生就该尊师重道。”
“听你这话,那孩子不尊重你了?”蔡兴扬起眉笑着问。
“倒也没有。”张清木着脸喝口已经凉掉的茶。
这时门口又响起一个声音。
“报告!”
陈洵站在门口,将大半扇门给封得严严实实。
张清紧皱起眉:“你怎么又来了?”
陈洵笑着摸摸后脑勺:“我来拿校服的,张老师,你忘给我了。”
“哦,对,进来进来。”张清郁闷地招招手,将校服递给他。
蔡兴笑笑地抬头看陈洵一眼:“这孩子真壮实啊,体育生吧?”
陈洵“嘿嘿”笑了两声,竖起大拇指:“老师好眼力。我练游泳的。”
蔡兴点点头,又指向他的腿:“你这腿怎么了?”
“跟汽车撞了。”
蔡兴诧异地挑起眉:“不会影响你训练吧?”
“不会。集训还早呢,到时候早恢复了。”
“还跟老师聊上啦?”张清这时板着脸下了逐客令,“快回教室!”
“哦!”陈洵连忙答应一声,拄起拐点着小碎步出了办公室。
蔡兴笑着看陈洵出去:“这孩子挺好玩。”
张清哼笑一声,点点头:“比那个神童好。恃才傲物之辈,从没见过走得长远的。”
“张老师你这就狭隘了啊,跟十几岁的小孩子较真。”
蔡兴摆摆手,再抬头,发现门口又站了个男生,脸上的笑僵住了。来的人他记得,早上出操回教室,坐在一班教室里盯着他看的那个男生。
“三岁看老,十几岁……”
“张老师。”
蔡兴打断张清。
张清一愣,抬起头,发现纪廉站在门口,诧异地张张嘴,低头干咳了声。
“进来吧。”他不自然地朝纪廉招招手,“什么事?”
纪廉迎着蔡兴打量的目光走进办公室,站定后开门见山。
“这个月的地理课,我上不了。”
张清瞪着眼眨了眨:“不上课?那你去哪儿?去干嘛?”
“去化学实验室,做实验。”
“做实验?”张清的脸登时皱成一团,“你要用我的课去做化学实验?”
“有个比赛。”纪廉回。
“有个比赛你就不上课了?!谁给你的权利,你……”张清梗着脖子正要发作,门口又进来个人,喊住了他。
“诶,张老师!”
张清绕过纪廉看过去,发现是教化学的李老师。没等他开口,李老师笑着小跑过来,搭住他的肩膀。
“张老师,我来跟你借个人。”
张清绷着脸,已经知道她要借的是谁了。
“一个月的时间,不上地理课去搞实验?”
“哎,真是不好意思,比赛时间比较紧。”
化学老师将另只手搭到纪廉肩上。
“不单单是你的地理课,语数英老师那我都沟通过了。呃……如果你不同意,那要不地理课上一下?”
李老师转头询问纪廉。纪廉沉默着摇头。
张清见状,登时胸闷气短。
“你看……哎呀,帮个忙吧,张老师,时间真的紧,而且校长也说可以的,好吧?”
听她又搬出赵校,张清不痛快的话全噎在喉咙口,气得脸微红。
蔡兴见他的老同事一脸吃瘪,忍不住幸灾乐祸。
“诶,既然校长都同意了,张老师肯定听从安排的呀。”
他帮张清打起圆场。
“我帮张老师答应了,李老师,赶紧带着小天才做实验去吧,不是赶时间吗?”
“哎呀,谢谢蔡老师!”tຊ化学老师揽住纪廉,赔笑着冲张清点点头,“那张老师,我把纪廉借走了啊。”
张清抓起茶杯,猛灌两口,将茶杯掷回桌上,重重呼了口气。
见蔡兴笑嘻嘻看他笑话,闷闷的冷哼一声。
“看到了?这就是你嘴里那个旷世奇才,我等凡夫俗子,连教的资格都没有了!”
“原来他就是纪廉。”
蔡兴乐呵呵地转椅子。
他想象中的纪廉,该是长了张“好学生脸”的,就比如他们班高博那样,戴着眼镜,理着利落好打理的板寸头,因为潜心学习,可能还会有些驼背。
结果完全不是。
回想刚才纪廉的眼神,蔡兴终于明白为什么张清不喜欢那孩子。
纪廉的眼神十分冷漠,完全不像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眼神。即便是他这样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也会被盯得发怵,不由地产生紧张感。
“这孩子挺特别的。”蔡兴感叹道。
纪廉从办公室回来,进教室后发现位置又被陈洵占了。刚才去办公室的路上,两人才打过照面。纪廉在原地定了一秒,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等他走近,陈洵从椅子上站起来。纪廉坐下,他又坐到了纪廉的桌上,打着石膏的长腿横在路中间。
“纪同学,有点东西啊你,张老师安排座位时是怎么考虑的,全被你猜到了。”
陈洵摸着下巴笑起来。
“你这推演能力,我该说是牵强呢,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纪廉沉默几秒,说:“他会把我安排在靠窗日晒强的位置。”
陈洵一愣,没听明白:“为什么?”
纪廉没有回答,侧头扫了眼,突然问:“你家有人是警察?”
这回换陈洵彻底愣住。
“你……你怎么知道?”
“推演能力。你在这方面很自负,不承认不严谨的推理。”
“有点东西啊,纪同学。猜完张老师来猜我了。”
陈洵举起手鼓掌。
“不过,我就不能是个爱好侦探小说电影的探案迷吗?看多了推理小说,自然不能接受简单的瞎猜。”
“你的书包。”
“书包……”陈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的书包拉链上挂着一个拇指高的乐高玩偶,是个警察,头戴安全盔,骑着摩托车。
纪廉是什么时候看到他书包上的挂件的?这观察力……
“还有军礼。”
“军礼?”
纪廉点头。
陈洵皱着眉,片刻后总算想起来。
纪廉说的是他选上体委,下台前向大家敬的军礼。他那会儿太高兴,就把这个习惯带出来了。小时候陈洵调皮捣蛋,特别喜欢学他爸敬军礼。
陈洵半晌没说话,最后耸着肩释怀地笑了。
“行,服你了。就封你为当代福尔摩斯吧。”
纪廉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刚才打的赌。”
陈洵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请你这一周的饭嘛,我愿赌服输,跑不了。这样,我请你两周,谢谢你第一个给我投了票。你小子看着苦大仇深的,没想到这么仗义。”
“……”纪廉看了眼肩膀,转回来盯着他,没说话。
陈洵没有把手收回去的意思,又笑着问:“饭都请了,交个朋友呗?福尔摩斯?”
“……”纪廉迟疑几秒,点了头。
“得嘞,就这么说定了!”陈洵单腿蹦下了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