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上京碎琼乱玉,倒不似前些日子的鹅毛大雪。想来这上京的雪怕是下不了几日了。
下月的选秀想来天气也能暖和些。
今日是上元节,各处宫殿都更换了有寓意的花灯,于白雪皑皑中平添许多喜气。
因着选秀在即,再让内务府去准备上元节的筵席未免太过仓促,皇后便下令免了今年上元节夜宴。
只命了御膳房做了七彩元宵给各宫送去。
皇上这边的元宵,是皇后身边的佩琴亲自送到养心殿的。
“皇后娘娘想着皇上批折子也好些时候了,特意命奴婢送了七彩元宵过来,给皇上尝尝。也好让皇上歇一歇。”
周廷彦拿着御笔朱批,头也不抬的说道:“皇后有心了,先搁着吧,朕待会儿再尝。”
佩琴将手上花鸟纹提匣食盒交给了王安,恭敬道:“奴婢告退。”
正要走出宫门,正好遇见一个身着青色宫衣的女子。
那女子生的眉目皎洁,亭亭似月但又含羞隐媚,天然一股娇美。体态端正雅正,气质清冷脱俗。别说是寻常宫女,只怕后宫也难找出如此气度的女子与之媲美。
将将与她擦身而过,御前的宫女和皇后身边伺候的本就属于平级,那女子并无任何无礼之处。但是佩琴却惊的怔在那里,忍不住的要回头看,却只见着那娉娉袅袅的背影。
怎么会是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宫里的,皇后那儿竟是没听见半分消息。
冰天雪地里,佩琴心里却如同大火烤炙,不是简单的煎熬便可以概括的。
承乾宫里,佩芳正在陪着皇后商量着春衣的样子,却见佩琴火急火燎的进来,不免嗔怒道:“你往日里最是机灵稳重的,怎么今日行事反倒有几分急躁呢。”
赵婉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她们二人自小和她一起长大,自是不必像旁人那般拘谨。只不过殿内也没有旁人。
只问道:“给皇上送的元宵,皇上可还喜欢吗?”
佩琴顾不得回答皇后的问题,一脸严肃的说到:“娘娘可知,奴婢今日在养心殿内瞧见了谁?”
二人也是难得见到佩琴如此严肃的表情,也上了心。
赵婉好奇的问道:“你瞧见了谁?”
“罪臣之女,孟清瑜。”
赵婉也是一惊急忙追问:“当真?她不是被贬去了教坊司吗?倘若只是有几分相像呢?”
佩琴信誓旦旦的肯定道:“奴婢绝无可能看错,寻常宫女绝无如此的气度,而且瞧她那狐媚的样子,分明已是承了宠。
赵婉闻言,脸色就是一变,当即就将手里的帕子捏紧了,连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浑不在意。
“没脸没皮的下作东西,在教坊都能勾了皇上放她出来,当真是好手段啊。”
这样看来,当夜在除夕宴上跳舞的女人还真就是她了。果然,这世界上哪儿来的那么多长得像的人。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未必能像孟清瑜一样让赵婉这样生气。
两人年纪、家世相当,在闺中时便时常被人拿来比较,赵婉又处处矮她一头,长此这样下来,上京中的人都道,赵婉不如孟清瑜。
就连指婚也是不如她的。孟清瑜被指给了先太子做太子妃,而她则被指给了当时还是燕王的皇上。
她二人连婚事都定在了同一年,可惜的是,先太子谋反一案,孟家阖家都被抄了。
她以为她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
没成想,皇上也能被她勾搭上。
一想到这儿,赵婉气的心口都疼了。
不过,如今她已是皇后了,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宫女,今时早已不同往日,该惶恐的是她孟清瑜才对。
想到这儿,赵婉心定了定。
淡淡的对着佩琴吩咐到:“你带两个人去传她过来,就说本宫想和她叙叙旧。”
“是,奴婢这就去。”
……
当孟清瑜在回去的路上看见站在她面前的佩琴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佩琴姑姑怎么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赵婉身边的人她自是认识的,毕竟从前打过不少交道。
“皇后娘娘知道了孟姑娘如今在宫里伺候,想念姑娘的紧,想请姑娘去承乾宫叙叙旧。”
佩琴此刻自是将皇后宫里大宫女的姿态做的足足的。
别说是赵婉,便是佩琴,见当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贵女,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眼里的倨傲都在告诉孟清瑜,她此刻有多么的扬眉吐气。
“即是皇后娘娘旨意,奴婢不敢不从,不知可否容奴婢回去更衣一番,也好收拾体面去见皇后娘娘,方才不算失礼。”
孟清瑜面上笑意盈盈,似看不见那轻视的神情一般。
听到这,佩琴心里稍显紧张,怕她更衣是假,去求皇上才是真呢。
挪了挪身子,正好站在孟清瑜的面前,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好不威风。
“孟姑娘风采更甚从前,今日这身打扮并无不妥,想来娘娘不会责怪的,若是让娘娘等久了,才不好呢。”
说罢,侧过身,这是让她先走的意思了。
孟清瑜脸上笑意不减。
“即是如此,奴婢恭敬不如从命。”
从养心殿到承乾宫的路不远不近,一行人步子也不慢,倒是很快就到了。
“娘娘,孟清瑜到了。”
赵婉听见这话,红唇一勾,扶了扶发髻上的衔珠金凤簪步摇,摇曳生姿的走去了正殿。
孟清瑜站在殿中央,听见一阵流珠的清脆碰撞声平息之后,向着主位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奴婢御前宫女孟清瑜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
赵婉端坐在上方,瞧着孟清瑜对她俯首帖耳的卑贱模样,倒也难得没有为难她。
“平身吧。”
孟清瑜起身,这才得以打量这位好久不见的旧相识。
袨服华妆,金冠凤钗,神色从容,举止端庄。
当真是仪态万千的大周皇后。
只是孟清瑜不知道的是,赵婉面上的平静就快要维持tຊ不住了。
她恨不得立马就撕烂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