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江迷糊了好一会儿眼里才渐渐恢复清明。
面前的人站立在床榻边,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她蹙了蹙眉,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褥子。
“妾身还要起身梳洗,劳烦大人去外屋稍等片刻。”
魏庭鹤背在身后的手握了握拳,似是在压抑心中的情绪。
他今日难得的起晚了,索性连早朝都告了假,如今被她疏离的眼神一刺激,竟是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那便快一些,本相也不愿意将时间耗费在那宋府的事上。”
冬青进来时,察觉到屋子里的气氛莫名有些诡异,她不敢多言,却见莲心穿着一身浅粉碎花袄子,面色泛着红润,正端着热茶入内。
魏庭鹤半阖着眼,在打量着眼前这个又扑上来的丫鬟。
一肚子烦闷正好无处发泄。
“这茶,是你泡的?”
“回大人,正是奴婢亲手为大人所泡。”
莲心欣喜不已,微微抬头,故作羞赧地看着座上的人。
可谁知魏庭鹤却是突然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厉声开口:“这点手艺也敢往上端,丫鬟的规矩学到狗肚子里了?”
瞧见面前的人正欲发火,莲心赶忙跪地求饶,心急之下看了眼里屋的宋婉江,眼里露出祈求之色:“大人恕罪,奴婢第一次替大人斟茶,许是心急了些,奴婢这就给大人撤了。”
宋婉江余光中瞧见了外头这一幕,但她却故作不知。
只要魏庭鹤不冲着自己发火,他要如何都与自己没半分关系。
且若是莲心能以此事为戒,熄了那些心思,她倒也愿意找个由头将她送出去,到时候大家脸上也不必闹得这般难看。
她倒不是介意莲心想爬魏庭鹤的床,只不过不想身边有一个不忠心的人罢了。
外屋断断续续传来了些许啜泣声,随后是魏庭鹤不耐地声音。
“既然这般爱泡茶,你便拿着那些茶具,去院子里泡上一日。”
“奴婢,奴婢这就去。”
“等等。”
魏庭鹤又突然将人唤住,看着她外头这件厚实的袄子。
“泡茶繁琐,去换身简洁轻薄些的衣裳,本相会寻个嬷嬷来盯着你。”
简洁轻薄些的衣裳...
莲心还未踏出屋子就觉得身上满是寒凉。
她垂下头,掩下愤恨的目光。
宋婉江出院子的时候,脸上刻意透着些心疼和焦急的神色,在瞧见莲心穿着单薄的秋衣后,她眸子里蓄了层水意,带着些许自责。
可侧过脸,宋婉江脸上却又是一片清冷,仿若适才的神色并未出现过。
而白芨被宋婉江留在了府中,她寻了个时机,记着夫人的交代,顶着采买的由头去了大街。
许是没想到魏庭鹤会在这个时辰带着宋婉江回宋府。
赵氏听见下人的禀报时,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明明收到莲心送来的信,说那碧柳院,并未有那般和睦,所以这几日她便又开始琢磨着如何磋磨那吴氏,顺带再收回那些个铺子地契。
可吴氏比她想象中硬气了不少,这事做起来,比以前要棘手。
只是眼下还没待她多想,来人便已经踏进了府里。
魏庭鹤唇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但周身的贵气让人不敢靠近,而他身边的宋婉江,却是连笑都懒得扯出来,只冷冰冰地扫过赵氏的脸,随后视若无睹的踏上了去篱清院的长廊。
赵氏站在原地,手中的帕子搅成一团。
这都是什么事!
一个嫁出去的女儿说回就回,一个姑爷她连问都不敢问!
“还不赶紧给我去找老爷回来!”
“是,是!”
一旁的奴仆瞧见赵氏的脸色,忙不迭跑了出去。
而赵氏拼命忍住适才因着来人轻视而涌出的怒气,一甩帕子,便跟着去了篱清院。
宋照林今日倒是没再唤魏庭鹤舅舅,只是拉着姐姐的衣袖,小心地探出头去打量着他,末了还对着他笑了笑。
宋婉江心叹自己的弟弟真是眼光毒辣,一眼就能攀上那最狠的人。
若是没有这痴傻中毒之症,许是能比宋府里其他个养尊处优的少爷更优秀。
而被侍卫拦在院子外头的赵氏却是心中一沉。
她瞧见了宋婉江带来的人,两个丫鬟两个奴仆,一眼便知不是好惹的。
正当赵氏心中焦急想着如何拒了那几人之时,宋程风终于赶了回来,在瞧见篱清院门口带刀的侍卫后,脸色有些难看。
而此时宋府的听雪院。
宋玲鸢正由着丫鬟碧水替她穿上新到的红狐斗篷,她不似宋婉江那般秀丽,却也是一番好颜色,嗔笑间目光流转,带着点点媚意。
“快一些,上次我便没能碰上左相大人,今日若是再让我去迟了,我要你好看!”
绿水哪敢不依着她,忙不迭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可行动间,却还是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姑娘,老爷稍后就会回府了,若是瞧见您跑去瞧那左相大人,怕是会...”
说起这个,宋玲鸢更是来气。
明明最受宠的是自己,可父亲却偏偏把这等好婚事给到了那宋婉江的头上。
还说什么怕她受委屈,她瞧着,定是那宋婉江使了什么计,才能如此走运。
“你急什么,父亲还能真罚了我不成!”
绿水不敢再多言,只小心地替宋玲鸢收拾打扮。
大姑娘宋玲鸢虽在宋家姑娘里占长,但因着吴氏为正,便始终与那嫡女的位置少了些缘分。
可尽管如此,这大姑娘却是宋程风最疼爱的女儿。
比起那受尽磋磨的嫡二姑娘宋婉江,日子不知好了多少倍。
只是宋玲鸢却还是因着这婚事大闹了一场。
左相位高权重,她见不得宋婉江好,更是不能容忍宋婉江高自己一头。
何况那左相大人公子之姿,宋玲鸢想到更是嫉恨万分。
除非是宫里头的人,不然她未来嫁给谁,都压不到那宋婉江的头上!
想罢,宋玲鸢越发不甘心。
但她也不是傻的。
宋玲鸢抱紧新送来的手炉,擦掉了些许口脂,踏出了自己的院子。
可她并未往吴氏的篱清院走,而是绕到了前头的小路,站在一片红枫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