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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是永夜将明,原本肆虐的风雪悄然消停,空气依然冷冽,然而一道尖锐的叫声陡然划破夜空,墨蓝如海的天际有两道暗影盘旋不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破晓。
  托卡尔驻足,抬头静静凝望,面容隐没在光影之中,让人无从分辨喜怒,良久之后,他重新抬步朝医疗署方向走去。
  古里亚是A级雄虫,即使现在被圈禁在王宫,同样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要雅尔塔一天没有坐稳首领之位,他们就出不得一点差错。
  托卡尔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觉得自己真是为雅尔塔操碎了心。过去给他当副将,怕他冲得太快太猛被敌军剁成肉酱,现在给他当禁卫军,又怕他稍有不注意被那群雄虫拥护者剁成肉酱,反正天天都在担心他死于非命。
  可是又没办法,谁让雅尔塔救过他。
  雌虫的感情简单又直白。
  雅尔塔替他挡刀,托卡尔就给他卖命。
  雅尔塔是第一军团出了名的疯子,越是危险的任务越兴奋,从来没有他拿不下来的战役,仅仅一年便从普通士兵升到中将。
  托卡尔不是正规军校出身,因为穷,为了能有一口饭吃,在部队征兵的时候靠着自己一身蛮力,最后通过选拔赛夺得头筹才被特招进入第一军团。
  第一任长官就是雅尔塔,后面一直跟着他出生入死,大概是因为了无牵挂,所以无所顾忌,雅尔塔冲得有多远,他就跟得有多紧,毫无意外被提拔为副手。
  雅尔塔比他年长,经过二次发育后,因为滥用抑制剂导致发情期紊乱,不得不从前线退下来,托卡尔便接任了他的位置。
  不过没坐多久雅尔塔就开始筹备起义,托尔卡便想也没想就选择加入。
  他出生在瑞达,隆科达著名的贫民窟,早就已经见惯了虫族的黑暗。
  极北之地,目光所及皆是繁荣,可在光鲜亮丽的背后,总有阴影。
  他们同样被划分等级,贵族、居民、贫民还有奴隶。tຊ
  瑞达常驻虫口不过千几,没有律法,不受管制,那里的雌虫要么是被遗弃的奴隶,要么一夜风流意外被标记,没有雄厚的财力和家庭背景的雌虫对雄虫来说完全没有意义,他们连跟雄虫绑定的资格都没有,最后被大雪消无声息的掩埋,甚至连一个名字都不曾留下。
  托卡尔能够出生大概是因为他雌父的执念,为了将他孵化几乎放弃所有。
  那是一只从外族流浪而来的绝美雌虫,瑞达虽然被称作贫民窟,里面也有掌权的雄虫。
  那只雌虫干净澄澈,乍一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面对雄虫的邀请,雌虫没有拒绝,最终用身体换了两次安抚,倒成功让托卡尔活了下来,可惜没过多久雌虫自己因为发热期综合症,将生命终结在永夜。
  托卡尔流浪着长大,毕生最大的愿望是将这条不值钱的命终结于战场。
  他从未有过远大的抱负,也不在意雌虫未来的命运如何,活着于他本身就是一场煎熬。
  只是雅尔塔需要帮手,而他正好能够派得上一点用处,所以才眼巴巴的特地赶过来。
  虽然加入是自愿,但在这个神经病手底下干活,真的好苦。
  托卡尔默默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三根蜡烛,推开灯火通明的医疗署大门。
  里面只有两名值班医生。
  “情况怎么样?”
  托卡尔瞥了眼泡在治疗仓里的雄虫,浑身青白,蜷缩成团,好像要断气。
  “高烧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雄虫的身体非常脆弱,隆科达药剂浓度高,医生只能点点调整。
  托卡尔无所谓的点头:“什么时候能出来?”
  差点,就是死不了的意思。
  医生又在治疗液加了点镇定剂:“他受到严重惊吓,一直处于低烧状态,具体还要看情况。”
  说话间,雄虫身上的灰败慢慢褪去,开始红润起来。
  “醒了通知我。”
  “明白。”
  托卡尔确定古里亚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后放下心来,想到西楼最后剩下的那只雄虫,无力的叹了口气。
  这些小东西不光身体脆,心理承受能力更脆,还是要去看看,省得又来一个什么受惊过度,低烧不退的情况,再给他添麻烦!
  托卡尔歇了回去睡觉的心思,脚步一转朝西边走去,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时候。
  命运齿轮绝不会停止转动,隆科达的雌虫也绝不可能继续在悲惨中了此余生。
  * *
  阿里图斯主宫。
  闫凯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水晶吊灯,明亮的光线虚幻了视线,等了许久才逐渐恢复。雌虫像藤蔓似的缠在他身上,还在酣睡,大约是昨天疯得彻底,拥抱之后也没继续折腾。
  小心将雌虫的手脚挪开,坐起来,伸手按了按突突发胀的太阳穴,嗓子也烧的慌,闫凯掀开被子准备去倒杯水。
  雅尔塔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手臂一伸,精准圈抱住雄虫的腰,整只虫牢牢贴上去,不让他下床。
  闫凯低头,正好落在雌虫的手上,早先包着的纱布早就不知所踪,伤口也没有愈合反而又在之上新添划痕,冻得青青紫紫,有些地方还破了皮,渗着淡黄色的油脂。
  忍不住皱起眉头:“啧,好端端一双手........”
  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疯子。
  闫凯怕碰到伤口,想把他的手拿开,雌虫却是不肯,更加用力的圈上去。
  没好气的拍了拍他的手臂:“起开,我去拿药箱,你的手需要上药。”
  雅尔塔闭着眼睛,眼珠子微动,显然已经清醒。
  “不用管。”
  反正很快就会好,何必费劲。
  “你继续作下去,这手迟早要烂。”
  雅尔塔睁开眼睛,脑袋一抬,枕上闫凯的大腿:“还没烂。”
  闫凯气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喜欢自虐的虫。“
  “那是你眼浅。”
  “伤害自己是最愚蠢的行为。”
  雅尔塔将手高高举起,看着变形的骨节,没有一丝情绪,仿佛这些伤口根本不属于他。
  凉凉的对闫凯道:“你现在也在做愚蠢的事。”
  一只虫侍,敢这样对他说话,分分钟捏死。
  闫凯当然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将雌虫的手小心握住,拇指摩挲在伤痕累累的手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疼惜:“我是关心你。”
  雅尔塔垂落眼睑,一时无言。
  这句话他在雄虫嘴里听到过很多次,可他不懂。
  雌虫从小被要求必须独立,受伤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谁也不会在意雌虫身上有几道疤,那是他们本就该承受的痛苦。
  雅尔塔从来没有被谁关心过,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只能保持沉默。
  闫凯也没指望雌虫能对他说出什么暖心的话,他们两个做尽了亲密的事,实则隔着千山万水。
  一个不信任,一个看不清,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互相试探又都害怕受伤,注定了前路坎坷,甚至无疾而终。
  闫凯不太想考虑太多未来,这个世界复杂,而雅尔塔背负的责任也太过沉重。
  “流血了。”
  闫凯小心翻转雌虫的手掌,上面有一大块被冰冻掉的皮,因为干燥已经皲裂。
  “你处理。”
  雅尔塔主动让步,左右都已经惯了这么多天,要是雄虫能够一直这样听话,他不介意多给一点自由。
  起码在阿里图斯王宫之内,他可以过得舒坦许多。
  闫凯看了眼腿上神情恹恹的雌虫,心里有些异样涌动。
  可能连雌虫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简简单单三个字,莫名柔软,闫凯不禁猜想自己在这只雌虫心中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同吧?
  “给你机会就发呆?”
  雅尔塔抽了抽手,不满的催促。
  闫凯连忙将纷乱的情绪压下,药箱没有收,就在床头柜,抓住雌虫的手,发现许多伤口里面有不少脏污,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蹭的,弄得满手都是,又去厕所打了一盆清水,仔细将伤口处理干净后才消毒上药,然后重新缠上绷带。
  雅尔塔的视线一直紧紧跟着雄虫,看着他细致入微的动作,好像在突然之间开悟,对‘关心’两个字有了一定的理解。
  闫凯拍了拍雌虫两只包成粽子的手,调侃道:“看你还能怎么折腾。”
  “嫌我?”
  闫凯挑眉:“相当。”
  应该说非常讨厌他伤害自己的这种行为。
  “嗤——越来越放肆。”
  “因为你越来越疯。”
  “小心我治你罪。”
  闫凯一边收拾一边无所谓的耸肩:“随你。”
  “嚣张。”
  “什么主人带什么侍从。”
  闫凯将东西都收拾好,笑着回头,恰好对上雌虫的视线。
  四目相对,暧昧涌动。
  雅尔塔翻身坐起来,一身浴袍松垮:“又说我?”
  闫凯眼皮子一跳:“没有。”
  雅尔塔好像从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雪色的长发散落在肩胛两侧,恰到好处的遮住,若隐若现:“让你看看我还能怎么折腾........”
  闫凯面对雌虫的主动,从来都只有投降的份,呼吸有一瞬急促。
  在心里低声咒骂了一句,身体依然诚实无比,最后落在腰带处。
  丝质浴袍质地极好,失去腰带的支撑随之一同悄无声息的落下。
  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张力无限。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在这样蓬勃的力量之下,蕴藏得是无尽的柔软。
  闫凯像在鉴赏一件精美的瓷器,用指腹勾勒来来回回的勾勒,爱不释手。
  “怎么样?”
  雅尔塔抚上他的手,按在胸口,心跳如雷般跃动。
  闫凯主动贴近,鼻头摩挲,低语巧笑:“你的发热期好像格外的长.......”
  只是一个眼神,都好像带着极致的勾惹,烫在视线下落的每一个点,烈火四起。
  雅尔塔挺直脊背,雄虫不动声色的紧跟而上。
  说着一早就准备好的借口:“抑制剂后遗症。”
  其实哪里还有什么发热期,早在开头几天就已经完全被安抚。
  他沉迷的不过是耳鬓厮磨的缱绻,痴缠时的炽热。
  闫凯凑到雌虫唇边,欲吻不吻,像是刻意又像是无意,缓缓道:“以后不要用了。”
  雅尔塔像一尾失水的鱼,胸膛起伏,迫切想要寻找一汪属于他的水源。
  “那用什么?”
  明知故问。
  “用我。”
  雄虫配合。
  “花言巧语。”
  “哄主人开心也是我的职责之一。”
  雅尔塔眯起眼睛,水晶灯的光折射下来,好像盛满了璀璨星河:“吻我。”
  闫凯将他的脸捧起,深深凝望,手指穿过雌虫的长发。
  呼吸最终交汇,两虫各自的心跳也在紧密交缠的时刻统一。
  精神力悄无声息释放,雌虫在僵硬之后慢慢化作柔软,一如闫凯之前所说的那样。
  “闫凯.......”
  雅尔塔望着旋转的屋顶,紧紧抱住雄虫。
  意乱情迷,无声呢喃。
  闫凯的视线紧紧跟随,看着雌虫水光潋滟的眼睛,突然心领神会一般:“我在,雅尔塔。”
  雌虫身体陡然一僵,举起手臂横卧于眼前,他有一刻的热泪盈眶。
  从来都是空空荡荡的胸膛tຊ,像是被什么东西溢满,酸酸胀胀,令他无所适从又无端感动。
  闫凯放缓动作,低头,轻轻吻上雌虫的唇,一点点研磨,辗转,仿佛用尽了毕生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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