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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牧川似乎早就料到了阿则会这么说,歪了歪脑袋,表情古怪道,“阿古?你为什么会觉得凶手是他?”
  阿则舔了舔嘴唇,低声答道,“很简单啊,村里只有他一个屠夫,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那头猪……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阿惹跟阿古前几日发生过争吵,闹得挺凶的,差点就要动手,村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儿!”
  狄仁杰忽然插话道,“他们可是为了银钱争吵?”
  阿则一脸惊奇地看了看狄仁杰,“没错,就是为了阿惹父亲葬礼的银钱而争吵。”
  狄知逊接着问道,“阿惹的父亲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阿则眼底闪过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开口答道,“就在前几日……其实阿惹的父亲并没有死,但还是被他们放进了棺材里,悬到了崖壁上面!”
  狄仁杰和狄知逊听闻后立刻瞪大眼睛,惊声道,“什么!”
  张牧川双眼一眯,神情漠然道,“是阿各首领的意思?”
  阿则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一半一半吧……我们村里这种事情挺多的,最开始确实是阿各首领的意思,后面就是大家自发的行为了。”
  狄仁杰皱眉道,“为什么?那可是生养自己的血亲啊!”
  张牧川沉吟片刻,盯着阿则说道,“因为先辈葬在悬棺里,可以福泽后代?”
  阿则轻轻地嗯了一声,“不仅是僰人祖先传下来的这一套说辞,还有些许现实的贴补。村里的规矩,凡六十岁以上的老者,若是悬棺活葬,子女可得一贯银钱。”
  狄知逊气得吹胡子瞪眼,“岂有此理!为了银钱,为了虚无缥缈的福泽,连人伦纲常都不要了!儿子把老子关进棺材,简直畜生都不如,乌鸦尚且知道反哺!”
  张牧川轻咳两声,“兄长慎言,某种程度上高祖曾经居住的大安宫也是棺材,你这么说,圣人会生气的!”
  狄知逊惊了一下,连忙用手轻拍三下自己的嘴巴。
  狄仁杰眨了眨眼睛,随即转移话题,“阿古屠夫与阿则是为了这一贯银钱争吵?”
  阿则摇摇头道,“不是一贯,而是三百文。村里的猪都是三百文一头,当初阿惹给父亲办葬礼的时候说好了的,等到补贴的一贯银钱下来,就将丧宴烤猪的三百文一并支付给阿古,可是阿各首领在发下补贴后,阿惹并没有履行诺言。”
  张牧川一脸八卦的表情,问道,“他想赖账?”
  “也不是赖账……”阿则表情腻歪道,“村里最近忽然传出了一种说法……说是阿惹并非老人的亲生儿子,阿惹的父亲年轻时曾经离开过村子很长一段时间,而阿惹就是在那段时间里出生的,反倒是屠夫阿古很可能才是真正的亲生子,因为阿惹的父亲与阿古的母亲以前好像发生过一点故事。”
  张牧川又问,“详细说一说那点故事。”
  阿则撇撇嘴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也就是在一个雷声轰隆的雨夜,阿惹的父亲喝了点酒,阿古的母亲湿了衣衫……”
  张牧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狄仁杰,啧啧叹道,“所以我让你少喝点酒是对的,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搞出人命!”
  张牧川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狄仁杰,啧啧叹道,“所以我让你少喝点酒是对的,酒喝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搞出人命!”
  狄知逊抚了抚胡须,呵呵笑道,“牧川老弟有些杞人忧天了,怀英眼下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呢!”
  狄仁杰吸吸鼻子道,“贞观七年,清河公主嫁给卢国公程咬金的儿子时,也不过十岁而已!”
  狄知逊瞪了狄仁杰一眼,“傻孩子,你怎么能和公主相比呢!咱们大唐的公主那是……”
  张牧川又咳了两声,害怕狄知逊继续发散下去,慌忙把话题拉回来,“阿则,你方才说阿古与阿惹发生争执,莫非是阿古担心阿惹真如传言一般并非亲生子,那一贯铜钱便要被收回?”
  阿则又点点头,“确实如此……既然阿惹不是亲生子,那他就无权决定老人进不进棺材,不仅要收回那一贯铜钱,阿惹自己还得给老人赔命!”
  张牧川摸着下巴想了想,面无表情道,“阿各首领是个什么意思?”
  “阿各首领说,即便阿惹不是亲生子,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等同于半个儿子,在没有亲生子的情况下,阿惹的决定是没有问题的。”
  “阿各首领说,即便阿惹不是亲生子,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等同于半个儿子,在没有亲生子的情况下,阿惹的决定是没有问题的。”
  “这话倒有几分道理……有了阿各首领的这句话,阿古和阿惹应该不会再争论了吧!”
  “不是这样的……阿惹还是不肯给钱,因为他怀疑阿古是亲生子,如果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他就把钱给了阿古,到时候阿古跳出来说自己是亲生子,纵然阿各首领格外开恩,不让他给老人赔命,也一定会收回那贯钱,少了三百文,他没法补齐。”
  “所以他们争论的根结在于阿古是不是亲生子?”
  “是的,阿古的母亲早就过世了,根本没人能知道阿古的父亲到底是谁……后来,阿惹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打开棺材,把阿惹和阿古的血滴在老人的骨头上,谁的血液能渗进去,那么谁就是亲生子。”
  张牧川嗤笑一声,“其实这种方法并不准确……而且,我记得你说老人是几日前才被关进棺材里,很有可能还没死,如何滴骨验亲?”
  阿则垂着脑袋道,“滴骨验亲是一定要进行的,不论老人死没死……”
  狄仁杰闻言只觉得遍体生寒,紧皱眉头道,“如果老人没死的话,他们为什么不问问老人呢?这不比滴骨验亲更简单,更方便吗?”
  张牧川冷笑一声,“因为他们信不过活人的话,只相信死人的骨……阿则,我说得可对?”
  阿则面色难看地沉默着。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狄仁杰听懂了这种回答,小脸发白地问道,“结果如何?”
  阿则抿了抿嘴唇道,“棺材悬在崖壁上,取下来很不容易,所以他们决定由阿各首领带着阿惹和阿古的血液上去……最终阿各首领带回来的结果是,两人的血液均能渗透骨骸。”
  狄仁杰震惊道,“两人都是亲生子?”
  张牧川左右摇晃两下脑袋,“并不一定,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种方法并不准确,前两年我曾尝试过将我和狗的鲜血滴在猫的骨头上,结果也是都能渗透骨骸,难道说我和狗是那只猫的亲生子?”
  张牧川左右摇晃两下脑袋,“并不一定,我方才已经说过了,这种方法并不准确,前两年我曾尝试过将我和狗的鲜血滴在猫的骨头上,结果也是都能渗透骨骸,难道说我和狗是那只猫的亲生子?”
  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以沉默回答。
  张牧川表情一僵,重重咳嗽几声,“既然两人都是亲生子,那么阿古和阿惹的矛盾应该消解了吧,你怎么会觉得是阿古杀了阿惹呢?”
  阿则面色严肃地答道,“不是这样的……自从两人知道结果后,矛盾更深了,阿惹只愿意支付一百五十文,理由是阿古也是亲生子,办葬礼的钱应该一人一半。而阿古觉得老人没有养育过自己,这钱不应该由他出,所以经常找阿惹的麻烦,催要丧宴烤猪的银钱,以及补贴的一半。”
  狄仁杰忽然道,“那他们都赞同老人被关进棺材里面吗?”
  阿则轻叹道,“当然了……那可是一贯钱,一千文呐!可以建五间屋子,买三头大肥猪……”
  狄仁杰怒声道,“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阿则苦着脸,“孩子,你现在还小,根本没见过这个世界的真面目……有时候,人真的比猪狗还不如。”
  张牧川盯着阿则看了片刻,淡淡道,“你知道的就这些吗?”
  张牧川盯着阿则看了片刻,淡淡道,“你知道的就这些吗?”
  阿则犹豫了一下,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昨日下午,我还见到阿古和阿惹在村子东侧的林子里打架,阿古当时怒骂阿惹铁石心肠,只认钱不认人,前些年他给阿惹家送的那些猪肉权当是喂了狗,还扬言要杀了阿惹,为父报仇!”
  狄仁杰怔了怔,“他不是也赞成把老人送进棺材吗?”
  阿则解释道,“阿古之所以赞成把老人关进棺材,是因为阿惹也是亲生子,拥有一半的决定权,而当时他还未被证明是亲生子,所以阿惹一个人下决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这时候他突然反悔,不仅会失去继承一半补贴的资格,还会得罪阿各首领,毕竟送六十岁以上的老人进棺材这件事是阿各首领带头的。”
  狄仁杰哼了一声,“这个阿古也不是什么孝子,有钱的时候,钱就是阿耶,拿不到钱了,就说别人只认钱,想要为父报仇……呸,心比鸡眼还要脏烂!”
  张牧川却是笑了笑,语气平淡对阿则说道,“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如果阿古真像你说的一样,是此案的真凶,那我明日一定会给你个满意的回报!”
  阿则站起身来,正了正衣衫,恭恭敬敬地向张牧川躬身行了一个礼,而后贼眉鼠眼地退了出去。
  待到阿则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张牧川扭头看向狄仁杰,微微一笑,“怀英,你怎么看?”
  狄仁杰双手捧着自己的大圆脸盘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叔父,我觉得他在说谎……不对,准确地说,他的话有一半是谎话,剩下的另一半倒是可信!”
  张牧川摸了摸狄仁杰的脑袋,温和地说道,“聪明!你要记着,真正高明的谎话,应该是三分假,七分真。”
  狄仁杰似懂非懂地问道,“叔父,那这案子的真凶是……”
  张牧川淡然一笑,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烟尘,“肯定不会是屠夫阿古,他在篝火晚宴时一直守在烤猪旁边,言行举止完全不像知道烤猪腹部藏着一个人的样子……想要确定真凶是谁,我还需要亲自去一趟山崖,看一看阿惹父亲的悬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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