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无咎放下手中的饺子,礼貌地对门口的人笑了笑,柔声道:“你就是升表弟吧?你跟你阿姐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亲姐弟。”
这一句跟阿姐像,实在是讨好了柳之升,他的神情一下子就好看了不少。
段无咎起身,展颜一笑,拜了拜道:“表弟好,我是你的表兄,段雪郎。”
柳之升被段无咎的笑容晃了下神,他生活在村子里,之前见过最好看的男人就是谢听澜,但谢听澜是那种男人的俊,不像眼前这位表哥,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他之前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再加上伸手不打笑脸人,段无咎这么一笑,柳之升的气势又少了一半。
“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表兄,你别是哪里来的骗子……”柳之升嘟囔道。
段无咎按照之前和柳之恒商量的说法跟柳之升解释:“我不是骗子,我们两家是表亲,我家住在雍州,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姐姐从前也见过我,你不信,一会儿可以问她。”
“是么?”柳之升半信半疑,又问:“那你何时来我家的,又来我家做什么?”
“我来了有近半月了。我是你爹爹叫来的,这次你爹爹出门,担心家里没人照顾,特意写信让我来的平洲。”
听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柳之升稍微信了几分。
爹爹走了,他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但是他又得去书院读书,毕竟他以后是要当官的。
他这一走,家里可不就没男人了么?姐姐那么一个美人一个人待在家里确实是需要有人护着。
“你要是没有什么坏心思,我倒也不反对你呆在这里。”
段无咎失笑道:“那可真是谢谢表弟了。”
柳之恒这时候也从灶房里走过来,看到柳之升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走上前去,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温柔地说:“你回来了!跟你表哥打过招呼没有?没有欺负你表哥吧?”
“当然没有!”
柳之升瞪段无咎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段无咎笑得和风细雨,道:“表弟对我很客气的。”
“那就好”柳之恒拉着弟弟去厨房,“快跟我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柳之恒赶紧拉着弟弟去厨房洗手,顺便私下叮嘱弟弟一番,让弟弟对段无咎好一些。
虽然心中还是有所怀疑,柳之升也只能被迫接受。
反正姐姐看着还是挺正常的,应该没有又要死要活的。只要姐姐不发疯,姐姐想做什么呢,他都无所谓,都会护着姐姐的……
晚饭是在柳之恒的房间里吃的。
吃饭的时候,柳之升仔细观察着段无咎,见他吃饭的动作优雅,不疾不徐,实在是赏心悦目,心中对他的评价又好了一些。
只不过……
“表哥为什么穿着爹爹的衣服?”柳之升问。
柳之恒和段无咎对视一眼,柳之恒赶紧说:“你表哥路上遇到强盗,把他包袱抢走了,只能先穿爹爹的衣服了。”
“这样么……”
柳之升不再多问,皱着小眉头继续吃饭。
段无咎含笑不说话,一直等到吃过饭,他和柳之恒一起收拾碗筷进厨房的时候,他才小声在柳之恒旁边说道:“以前竟是不知道,阿恒说起慌来脸都不会红的。也不知道,阿恒还有没有事情骗我。”
“你不是闻得到谎言的味道么?”
“阿恒总是迷我的心神,偶尔忽略了,也是有的。”
看段无咎故意促狭她的模样,柳之恒也忍不住逗他,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下,回答:“大概也是有几件的,怎么办呢?”
段无咎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柔声道:“没关系,阿恒愿意骗我,说明阿恒心里是在意我的,要不然,阿恒怎么不骗别人呢?”
这个逻辑柳之恒也是万万想不到……
恋爱脑的脑回路果然不凡。
段无咎主动洗碗,赶走了柳之恒,柳之恒和柳之升姐弟俩便一起在屋里看书休息。
姐弟俩坐在罗汉床的两边,各看各的。
这个世界的历史和柳之恒原来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但文学典籍的内容倒是差不了太多,顶多只有个别字的区别。
只不过作者是全都变了的。
柳之恒坐在罗汉床上看地理志,柳之升坐在另一边看从书院带回来的书。
柳之升的记性其实挺好,课文看一遍就会背,但年纪放在那里,对文义的理解肯定还是差一些,得柳之恒给他一句句的讲。
但是柳之恒也是理科生啊,就算是学霸,那也不是她研究的方向,她讲着也吃力啊!
“这些我不懂的……”
“怎么会?以前都是姐姐跟我讲这些的,姐姐哪有不懂的?”
柳之恒听弟弟这样说也是有些迷惘。
她只有原主最近两年的记忆,14岁之前的记忆她都是没有的,但很多的细节,让她总觉得14岁之前的柳之恒,和前两年爱上谢听澜的柳之恒,似乎不是一个人。
“姐姐,你想什么呢?”
听到弟弟叫自己,柳之恒这才从刚才的想法里回神,她总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点什么,可那念头一闪而过,很快就不见了。
柳之恒从自己的书堆里翻出了一本《九章算术》给弟弟。
“四书五经什么的咱先别看了,你过几天去了书院,等师父讲,在家里咱先看这个,这个好。”
这个她懂,她能教!
柳之升一脸不耐烦,扔开那边算数,不开心地说:“这个科举又不考,书院里的先生也不教,学了也是白学”
柳之恒不服气了,“科举不考的你就不看了么?看书怎么可以这么功利呢?”
柳之升冷哼,“我以后可是要做官的,没空看这些闲书!”
柳之恒:“那万一你要是当不了官呢,也可以给tຊ自己多找点出路吧?你如果研究术算、天文,研究出点名堂来,一样能进朝廷!朝廷不是有个叫华林省的机构么?好像就是专门搞这方面研究的。”
柳之升:“进华林省哪里有做官好!”
柳之恒不屑道:“怎么没有?就算你有一天官至丞相、权倾朝野又如何?咱们大夏朝有几个丞相是平稳落地的?就算平稳落地了,史书上了不起就是一行字、半页纸,还没人看,过个一百年,谁记得你?”
柳之升无言以对,因为大夏开国一百多年,有几个丞相,又都是谁,他还真的不知道。
柳之恒又说:“所谓炙手可热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可你若是能把术算、历法、天文、地理、水利研究出来个成果来,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就是千年后,也有人记得你,明白么?”
柳之恒使劲儿的忽悠,滔滔不绝,就是想让弟弟学点她能教的,有利于她维持自己姐姐的光辉形象。
可说着说着,发现她的乖弟弟眼眶竟然红了。
“哎呀,我又没有骂你,怎么眼睛还红了?”
柳之升忽然抱住姐姐,闷闷地哭了,他闷声道:“姐姐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教导过我了,也很久没有跟我说这么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