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高声骂她“Are you blind”,店长赶紧出面打圆场给客人免了单。
可是那位客人似乎并不想饶人,继续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安静的咖啡厅里回荡着那位客人肮脏的俚语。
“你先去扔垃圾吧,这里我来搞定。”店长凑到她耳边轻声说。
10.威猛先生
就在店长调解矛盾的间隙,李殊宜连忙闪身进了后厨打包垃圾。在关上厨房门时,她视线又不由望向那个中国男人,他自始自终都没有向这里分走过注意力,不知道为什么,这让李殊宜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还留着咖啡渍,牛奶和糖精贴在皮肤上,粘腻得慌。
咖啡厅外的雨还在下,李殊宜冒着雨扛着几个超大号的黑色垃圾袋,步伐都有些紊乱,好不容易走到附近的垃圾场,其中一个垃圾袋突然破了洞,一次性塑料杯唰唰落下洒了一地。
她手忙脚乱地蹲下身收拾,看见水泥地被雨水打湿的深灰色,不知怎么的突然情绪崩溃,就这么蹲在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上周的reflection被prof打了低分;短片作业迟迟没办法开工;合租的室友老是把房子搞得一团糟;上周一个人在公寓重温《爱乐之城》想起了和自己已经分手的梁适;今天被客人洒了一身咖啡……
她口袋里是吸管和白砂糖,袜子上沾着奶油,头发每天回到家就会变得乱糟糟。她的生活一团乱麻。
那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回到自己十几岁,那时候仗着自己成绩好什么都不缺,又不用忧虑有关未来的一切,鼻孔都要翘上天了。有时候还会矫情兮兮地告诉梁适,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直觉就是——我感觉自己的未来会和他们都不一样。”
那厮还认认真真点头,“我也觉得。”
现在想起,没什么不一样,真的。
老天在逼着你认命。
认命吧,认命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不要认,死也不要认,不然你做的一切努力就是笑话了。
……
哭够了,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重新站起身把垃圾收拾好。
离开垃圾场时,隔着街道,她看见了那个中国男人。
那位先生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在几个外国人的簇拥下走出咖啡厅。他的行李被其他人拿在手里,一行人来到一辆黑色的加长宾利前,只见旁人为他拉开车门,他低下头,就这么坐进了汽车后座。
她一时间没有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在自己的视野里远去、消失,一直驶向洛杉矶的落日。
她跑回咖啡厅,一身狼狈没忍住让店长惊呼,“亲爱的你干了什么?”
李殊宜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来到那张人已去的餐桌前收拾餐余垃圾和小费。桌上的小费比平时要高出了不少,算是意外之喜。
她眼尖看见了角落里的那把黑色长柄伞,想起自己手上可能不太干净,也不敢碰。
“店长,那位客人好像漏了一把伞。”
店长探头:“啊,那是那位客人留给你的,他说今晚还会有雨,但是看见你好像没有带伞。”
她伸出手,抱着那把伞,想笑,眼泪却先笑了起来,顺着脸颊朝下流。
哭笑不得的表情,同北美洲夏天的雨如出一辙。
一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的雨。
*
自从工作之后李殊宜便很少会再做梦,上完班的人总是一身疲惫,梦境永远都是一片黑色,就算做过梦,大多也能在清醒的一瞬间被忘个干净。像这样如此清晰细节又真实的倒带电影,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最近太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