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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乐滋一声响起,白栀摆好姿势,闭上眼睛,一下又一下揉压穴位。
  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温暖的草木香飘入鼻腔,伴随汽油些微的刺激,有点咸,是汗吧,少年骑机车来的,这会儿阳光很晒,出汗也正常。
  他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白栀旁边停住,呼吸声比脚步声重,他似乎在看她,眼神很锐利。就在白栀睁开眼打算确认时,江燃一边脱机车手套,一边往教室后排走去。
  四节眼保健操结束。
  白栀一秒也没停留,转过身,望向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江燃穿着米色棒球夹克,里面是件黑色背心,锁骨极明晰,手肘绷出清瘦利落的曲线。
  学校不让戴饰品,但他还是挂了一条项链。
  项链看起来很古怪,铂金质地的细链子,挂坠却是一枚通体碧绿毫无杂质的翡翠戒指。江燃身上没有便宜的东西,可也是多年后白栀沾老妈的光,跟着一众投行大佬参加珠宝拍卖会,才知道帝王绿的翡翠价值连城。
  他胸前的这枚戒指就够新建一个江一中了,也不怪老师都由着他。
  别人要通过学习改变命运,而江燃已经是所有人为之奋斗的命运终点。
  他明明拥有一切。
  为了她,却在火中燃烧殆尽。
  人在少年时代的心事不比福尔摩斯遇到案子简单,埋在心底的事往往隐秘、诡谲、撕裂,让人摸不着头脑。曾经白栀以为江燃和其他人一样看不惯她,甚至厌恶她,可是历尽千帆,拨开云雾,才发现少年的心像金子。
  埋在沙中,闪闪发光。
  “江燃……”
  白栀推开桌椅,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窗外的银杏渐黄,但还没有落,密密麻麻的树叶树枝将午后的阳光筛成一瓣瓣,落在他身上,以及他身旁的桌椅和砖红色水桶。
  老式石英砂地板应该要追溯到上世纪了,数代人从这里毕业,将有黑白斑点的地板踩出包浆,有点润,倒不滑。
  后面也有黑板。
  黑板报由擅长美术的同学负责,这一期为了迎国庆,画了一面大大的鲜红色五星红旗。
  江燃坐没坐样,靠在椅背,书包软趴趴扔在地上。发间的汗还未风干,亮晶晶,tຊ湿漉漉,刘海也黏在一起。
  他抬头,一双桃花眼缱绻氤氲,极其勾人。本来凭这双眼睛就能叫一声“班草”了,可他眼梢上吊,眸光又凝,生生将雾里桃花演绎出冷酷厌世的意味。
  没人愿意和江燃对上眼。
  曾经的白栀也是。
  当你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出于本能,也要避其锋芒。
  “有事?”江燃收回目光,歪头讥讽道:“现在全校所有人都知道我们(3)班出了个荡妇,腆着脸向陈舟投怀送抱,人家还不肯要……白栀,你不要脸,也别连累其他人。”
  原来已经传成荡妇了吗?
  白栀抿住唇,眸光如星,一派真诚,“我没有倒贴陈舟,如果非要给我安一个罪名,不如让我倒贴你。”
  江燃滞住。
  懒散的坐姿变得僵硬。
  总是垂着的眼皮蓦然往上,眸中迷离雾气震荡又震荡,翻滚不息。
  一瞬,所有亮起的光又归于黑暗寂寥,讥诮攀上江燃的眉梢,他将焦虑和怀疑掩饰得很好,可呼吸还是变得艰涩,粗重。
  喧闹的教室忽然安静,就连窗外风吹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到。
  不知道是谁倒吸一口凉气。
  紧接着有人惊道:“我靠,白栀疯了。”
  关于江燃,传闻众多。
  从初中开始他就是无人敢招惹的混世魔王,看不惯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放过。据说,他进过警局,还曾有女生为他去医院,后来退学了,再也没人知道去向。
  昔日为数不多的朋友闹翻了,现在玩得来的人全是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
  有人曾经老远看见过,江燃身边的人纹着夸张的花臂,脸上还有狰狞刀疤。
  在大家的认知当中,倒贴陈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不量力,但尚且还是人能干的事。倒贴江燃,那是要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不做人了!
  轰——
  江燃一脚踹开前面的桌子。
  灰尘扬起。
  窗台上象征学运的文竹摇摇欲坠。
  前面的人惊叫一声,抱头鼠窜,不敢责怪江燃,只能把怨恨的目光投向白栀。
  大家惊慌失措,互使眼色。
  本该颤抖道歉的白栀却站在原地,没有一点害怕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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