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真是可悲,他对一个素未相识的青楼小姑娘都能这般怜惜,偏偏对我这个新婚妻子,如此不近人情。
萧浮生从未提及我二姐的事,一直拿我阿娘说事,可他既嫌弃我阿娘出身,又为何会对玲珑另眼相待?
我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萧浮生,你可以从青楼里救出玲珑,却为何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萧浮生低头看着我,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看来你这庶女,在侍郎府也并未受过多少苛待,这就觉得残忍了?”
我眉头一皱,杀人诛心,说的便是萧浮生这副模样吧?
我不知道萧浮生这个庶子在王府受过多少苛待,但我也受尽了嫡母他们的欺辱,可即便如此,我也没想过……将这份怒气转嫁他人。
“你辱我,辱我阿娘,”我支撑起身子,狠狠地瞪着他,“我还不能觉得残忍吗?”
提到我阿娘,萧浮生的脸上有了霎那间动容,沉吟片刻,他才道:“你娘一事,是我误会。”
我闻言一愣,他此前还那般笃定我阿娘品行不端,如今怎么竟认错了?
“你怎么……”恍然间,我似乎又明白了什么,“你不会因为我一声质问便认错,萧浮生……你去查了我阿娘?”
萧浮生点点头:“是。”
我听着他亲口承认,竟又悲凉地想笑,他竟背着我,去调查我阿娘。
许是我笑得太疯癫,萧浮生稳住我肩膀,沉声道:“沈归荑,你冷静一些。”
“我冷静什么?”我甩开他,“你若要查,婚前为何不查?那般侮辱我之后,你又去查她……”
我又突然想到,萧浮生既然查了我阿娘,是否也查了我二姐一事。
我想问,却又怕,万一他没寻到什么证据,我这一提,反而激怒了他呢?
当年二姐的死虽与我无关,可我一张嘴又如何说得清楚?何况还有嫡母在一旁煽风点火……
虽是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问。
“你既查了我阿娘,那我二姐……”我试探着问,“你查了吗?”
萧浮生没有正面回答,却双眼一眯:“你在教我做事?还是想让我替你做事?”
我眉心一皱,心里疑惑得很,这算是什么回答?
萧浮生负起双手,压下身体,意味不明地盯着我:“你想知道的不少啊,还想知道什么?”
萧浮生这个样子,着实是把我吓到了。
“不……不想了,”我瑟缩着,摇了摇头“你既肯救玲珑,我相信你并非十恶不赦的小人。那萧将军就再发发慈悲,我们和离,你放我离开,可好?”
萧浮生怔了一怔,遂又微微眯起双眼:“你说什么?”
“和离,”我几乎祈求地看着他,“我沈归荑命浅,享不了王府的福,更没余力去应付你那些筹谋算计。”我摊开双手,露出破烂的皮肉给他看,“守你一个秘密,我便成了这副样子……”
我微微蜷了蜷手指,仰天叹口气道:“你放心,你的事我不会说出去半分,我只求你放了我,若你还念几分夫妻情分,给我些银子,让我去过过安生日子,好不好?”
萧浮生又怔怔地看了我片刻,遂嘴角带着嘲讽地摇头笑了笑:“沈归荑啊沈归荑,你真是跟你娘一样,天真!”
我眉头一皱:“你又提我阿娘做什么?”
萧浮生立在床前盯着我,丝毫没有了方才的温和:“你阿娘以为,入了侍郎府便会给你个好前程。你呢,以为离开我,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你以为事情真如你想得这么简单?秦明隐会放过你吗?王府会放过你吗?”
“我不离开你,他们就会放过我了?”我伸出还有些肿胀的手指着四周,“我在王府里待着,还不是成了这副样子!”
萧浮生见与我说不通,便也不说了,从袖子里掏出个竹筒,扔在我面前道:“你看看这个,若看了之后你还是要和离,我成全你!”
我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打开竹筒,看到里面是一卷布帛。
我将那布帛展开,方才看了几行,心里早已被震惊地无以复加,我虽猜到了他查我阿娘,却没想到,他竟查得这般仔细。
甚至,比我所知的阿娘,还要详尽得多。我三分怒意、七分好奇,将那布帛看完了。
看到最后,我方才明白,萧浮生真正想让我看的是什么。
“我……还有个舅舅?”
萧浮生负手立在床边,轻轻闭了下眼睛:“我查到的消息,绝不会有误。”
布帛上说,我阿娘本是江南一个小商贩家的女儿,家里有个弟弟,一家人虽不富庶,却也算是其乐融融。后来,江南涝灾,阿娘家也遭了难,为了活着,阿娘的爹爹便将阿娘卖给了青楼。
阿娘的弟弟是由阿娘带大的,与阿娘情意深,不忍阿娘被卖,便一路追着去,后来追迷了路,人也不知去了何处。
本来,阿娘这个弟弟,与她也算无甚交集了,阿娘也从未与我提过他。可萧浮生在查阿娘时,竟查到了他的行踪,他就在京城。
“就算你查到的消息不会有假,”我将那布帛紧紧攥在手里,“我又怎知,你不会骗我?”
萧浮生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平静地开口:“凝月去救你,你们脱身之时,有人帮你们引燃了炸药。”
我想起那日的爆炸声,吃惊道:“那不是凝月做的?”
萧浮生摇了摇头:“我与凝月的计划,是药倒他们,凝月救你出来,并没打算大动干戈。若非凝月想套些消息,早就该带你离开了。那场爆炸后,京畿衙门还去查了。”
我又想了想那日的情形,爆炸声响起时,凝月也吓了一跳。当时那情况下,我并未多想,如今想起,凝月的确像是不知道的样子。
联合这个布帛,我知道萧浮生想说什么了:“你想说,是我舅舅在助我?”
萧浮生又看我一眼:“你可知,在查到他时,我本想过拉他抵罪。”
我眉头一皱:“那为何你又自己担下了?”
萧浮生轻轻俯下身子,以极近的距离看着我道:“因为你。”
他离得太近,我一时间脑子有些乱,为了我?什么叫为了我?难不成是在为我着想吗?
我别开脸,闷声道:“你会这么好心?”
“我的确是为了你,”萧浮生又站直了身子,“但也是为了少些麻烦。若将他扯出来,侍郎府也会介入,届时真相大白,你必然恨极了我。你若不安生,我也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