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从上次分开后,他们已经快两周没有联系了。
沈知予脸上闪过短暂的错愕,然后旁边的中年人说了几句话,她的视线就转到那人递过来的一张纸上。
程校长连忙请宋珩进屋,严奈转头说了两句话,村长听完不情不愿地走了。
屋里就一张方木桌,主人招呼他们坐了,自己小跑着去厨房倒茶。
沈知予朝他们短促地点了点头,就继续和旁边的人讨论起来,似乎是在聊病情,直到程校长端着几个杯子出来。
严奈把来意说了,程校长忙不迭地感谢:
“宋先生已经给我们这个穷地方修了这么好的的学校,孩子们上课终于不用风吹日晒了,这点小事,本来不用麻烦您……我也不想跟村长撕破脸面……”
沈知予和她旁边的人停了几秒,看了宋珩一眼。
宋珩摆摆手:“之前是我考虑不周,之后学校这边需要什么,严奈会跟你直接对接。”
程校长又是好一番谢。
山里穷,之前来做慈善的有钱人他也见过不少,大多数都是拉着各种媒体,乌泱泱一阵来去,谁也没关心过这钱是怎么用的。
最后,学校的几个破土房子要么搭上几块雨棚,要么糊上几层水泥,该漏雨漏雨,该漏风漏风,什么都没改变。
但去年底这位宋先生来,真真切切把这学校新楼盖了起来,甚至什么对外宣传都没做,连学校竣工剪彩都没来。
他那时就知道,这位和之前那些拿着慈善做噱头的有钱人都不一样。
“宋先生,中午我请你们吃顿饭吧,还有沈医生一起。”
宋珩没说话,看向沈知予。
沈知予拒绝道:“不了,我本来就是从隔壁村福利院过来的,一会还得回去呢。”
“哦对瞧我这记性,今天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是辛苦您了跑这么远。”
“我不辛苦,李医生比较辛苦。”
程校长又忙不迭向沈知予旁边的中年男人道谢:“是是是,幸亏李医生把您请来了,我老爹早上连床都起不来可把我吓坏了。李医生,不是我信不过你啊,我老爹他……”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也不怪你爹,主要是之前那事,老人家心里有疙瘩,不信我也正常。”
“沈医生,您看要多少钱,我付给您。”
“不用了,费用您跟李医生结就行。”
这下两个人都不同意了,李医生更是连声说那怎么行。
沈知予对程校长说:“李医生开的方子我看过,没问题,按照他说的吃,半个月就能有改善。我过来也不过是让老人家安心,不过就是应对急症扎了几针,这针换成李医生来施是一样的效果。所以诊费真不用给我了,再说今天本来就是道康堂义诊日,要是收了诊费,你们让我怎么归账呢。”
两个人这下都没了话。
沈知予收拾东西的时候,宋珩也推了邀请。
程校长本来要送他们,但老爹刚好点还要人照顾,一时走不开,李医生便说他来带路。
下山路上,宋珩和严奈跟在沈知予和李医生身后,听他们在前面说话。
听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沈知予会出现在这。
李医生是这镇上的中医生,之前一个小男孩生病,吃了药后急性肾衰,那家把李医生告上法庭,说是开的方子有问题。
举证的时候,对方律师拿着李医生的方子,说有一味药超过了药典的规定克数。
李医生解释说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而且只超出一点,绝不会引起肾衰。
最重要的是,孩子出现症状前,去过卫生所挂了点滴,李医生高度怀疑是卫生所处置不当才导致肾衰。
可惜没有证据,向孩子家长和卫生所索要就诊记录,两方也都不配合。
孩子家长直接把李医生告上了法庭,要求赔偿100万元。
李医生这几天刚收到了传票,他一个村里的赤脚医生,平时收的诊费极少,哪有那么多钱?
虽然还没有最终定论,但这事已经传开了,之前很多李医生的病人都对他甚至中医信任大减。
程校长老爹就是一个,早上人难受得爬不起来,结果李医生一来,死活不让他开药,也不肯让他针灸,说要去西医院。
可是这个样子哪能往医院跑?山里救护车又上不来,还得把人背下去。
李医生想起每个月第二个周日,道康堂都会在隔壁村福利院义诊,就打电话问沈知予在不在。
没想到还真在,连忙就把人请来帮忙。
程校长老爹原本死活不愿意让中医再看,结果听说沈知予是国医的传承人,又是大学老师,世代为医,这才松了口让她给看病。
山路崎岖,尽管下得很慢,沈知予脚底还是滑了一下。
李医生吓得伸手去抓她,谁知道宋珩早就把人扶住了。
“谢谢。”
宋珩神色淡淡地松开手,也没回应她的这句道谢。
沈知予转过头,对李医生说:“等程校长父亲能走动了,要是他还对中医有疑虑,就让他去县医院吧。”
李医生叹了口气:“我不想他因为我,觉得咱中医不靠谱。”
“医不扣门。您行医经验比我丰富得多,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吧。他信什么,就去看tຊ什么,只要能治病,不必强求执念。”
李医生又叹了口气。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二哥给你找的这个律师有经验,他会想办法收集证据的,案子不一定会输。”
“沈医生,您这么帮我,又帮我垫了律师费,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知予笑了笑:“中医本来就式微,要是连咱们同行都不互相帮衬,还能指望谁呢?”
“一会我去借辆车,送您过去吧。”
沈知予刚说不用麻烦,就听身后宋珩道:“一会我送她就好。”
李医生讶异:“你们认识?”
沈知予嗯了一声。
直到和李医生道了别坐上车,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
严奈瞅这气氛怪异,也不敢多话,闷头在乡野小路上开车。
直到一阵锐利的刮擦声响起,车身颠簸了几下后,像是卡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停了下来。
严奈连忙下去查看,过了一会伸了脑袋进来,懊悔地说:“车底盘硌上石头了,应该是油箱漏了。”
下车一看,地上果然湿了一大片。
因为今天进山,严奈还特意开了一辆suv,没想到底盘还是不够高。
等严奈打完车辆救援电话,宋珩问沈知予:“还有多少路?”
“就在前面不远了,我自己走过去就行,谢谢你送我。”
宋珩转头对严奈说:“你一会直接跟车走吧。”
严奈:“啊?”
“处理好一会来接我们就行 。”
沈知予劝宋珩:“要不你也跟救援回去吧。”
“我陪你去,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福利院,正好看看基础设施有没有要改善的。”
毋庸置疑的语气,正大光明的理由。
严奈跟着救援车走后,两人往福利院的方向走。
乡间小路上满是风,拂得沉默哗哗作响。
快到的时候,她突然听宋珩说:“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