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俩没事就走吧,我也要离开了。”
沈南厌回包厢拿了东西,面沉如水,箭步流星地离开了。
*
褚楚走了不远,就在路边找到了一家药店。
要了基础的跌打损伤药,棉棒、消毒水、碘酒这些后,她手压在上腹部。
“帮我拿点治胃痛的药,谢谢。”
雷尼替丁、奥美拉唑。
褚楚看到了这两种药的名字,医生把药物塞进了塑料袋里。
“疼得很厉害吗?”医生见她干净光洁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有些担心。
“没事,”褚楚笑笑,“只有一点点疼,拿这些就好。”
疼痛来的时候,是很难忍受的。
两年前第一次胃穿孔,褚楚就知道,她这辈子,或许很难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了。
其实很难理解,她小时候受中医熏陶十几年,长大后又去读了临医,医学造诣那么深,最后却任由病症掏空身体。
真是荒谬。
褚楚这样想着,自己对着枯寂的黑夜自嘲笑起来。
沈南厌找了她半个小时,最后见到的就是这副鬼样子的褚楚。
单薄的衣裙,外套也是薄款的,她甚至没来得及回包厢拿自己的长款风衣。
手里拎着药,站在狂风里对着星星傻笑。
宛城这个季节的天气,大风刮起来,总是没完没了。
褚楚自小在这里长大,她比谁都清楚这点。
但她还是没给沈南厌打电话。
直到——
“你打算冻死在这?”褚楚耳后,突然传来沈南厌的声音。
紧接着,她感觉肩膀上一暖。
衣服上有丰盈的味道,是属于她惯用的洗衣液的香气。
“你还知道来找我,说明还是有良心的。”褚楚紧了紧衣服,身后人顺势把衣服连人扯进怀里。
冷哼道:“药买好却不打电话给我,等结痂了再上吗?”
“不好意思,我忘了带手机了。”
褚楚捏紧了手心。
手背抵在上腹部,那里依旧很疼,像是两根铁棍把胃壁揭开,又肆无忌惮地搅拌。
她不打电话给沈南厌,当然是因为疼得受不了,怕她在沈南厌面前忍不下去,平白无故让他看了笑话。
对,是笑话。
想想也清楚,沈南厌是不会心疼她的,他只会幸灾乐祸。
大概又是问她以这样的方式示弱,想从他这里换取什么呢?
“那你最近的记性可真不好。”
出乎意料的,在褚楚眼眸里的沈南厌的脸,即将呈现涣散状态时,他突然软了语气,“回去让孙姨给你做点核桃曲奇吃,不然脑子要掉了。”
发顶被沈南厌揉着,暖融融的温度从他的手心逸散,渐渐传至四肢百骸。
褚楚眼眶直发烫,她低下头,紧紧攥住了药袋的提手。
“走吧。”
沈南厌带着她上车。
诚如他所说,那些划痕早已经结痂了,用不着再涂药。
褚楚诚恳道歉,“以后我不做美甲了。”
沈南厌哼笑,“美甲不做了,那还怎么美?”
“打扮不是非得手指甲,只是不做美甲而已。”
褚楚没有告诉沈南厌,离开他之后,她大概是没有那个心情去做美甲了。
从下定决心和他在一起那天,就意味着她选择了另一种生活方式。
一种她不喜欢的生活方式。
做美甲就是这种生活方式的一部分。
“可别了,我只是破了相而已,又不是毁容,不至于让你牺牲这么多。”
褚楚笑了。
沈南厌以为她是被自己说的话感动到了,要去搂她,褚楚顺遂地往他胸口钻去。
他的体温是滚烫的,味道清冽,没有沾染烟酒气息。
然她睁着眼,在黑暗的车内环境里,看他的五官。
尤其是双眸。
明亮的,愉悦的,狡猾得逞的。
褚楚觉得悲凉,眼底却一点悲伤都没有。
夜里,褚楚被痛醒了。
她拖着身体下床,却连棉被都一起拖到了地上。
膝盖磕在地毯上,“咚”的一声,褚楚喘着气,在地上缓了会儿,才慢慢爬起来,朝楼下走去。
眼前却突然明亮。
“你在干什么?”
褚楚浑身像是被谁定住了。
她缓缓回头,随手掀了掀额前的头发,然后抬眸,看向板着脸的沈南厌。
他身上穿着男款的真丝睡衣,和她的是情侣款。
“我饿了。”
褚楚顿了好半会儿,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慢吞吞,因为虚弱,尾音都是缠绵的,像是在示弱。
沈南厌盯着她,好半晌才叹口气。
“饿了怎么不叫醒我?”
沈南厌今晚好歹大发慈悲放过她,不让她喝那比黄连还苦的中药了,她怎么敢得寸进尺往他身边凑?
“没必要。”褚楚看着他下楼的脚步不停,本能地升起一股怯意,“你去干吗?我自己去做点就好。”
“我也饿了,下两碗面。”
沈南厌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褚楚却忽然想起,晚上沈南厌和她什么都没吃。
“不用了,你会下面条吗?”
褚楚没见过沈南厌做饭,下药似乎也是比着药方一点点学的,拦在她身前,不敢让他尝试。
“你小瞧我了。”
沈南厌拿了个果盘出来,洗了些提子给她,“垫垫肚子。”
褚楚不饿,而且胃疼的时候,吃什么吐什么,不吃还好,吃了还会刺激胃,没必要。
但沈南厌的目光时不时关照地朝她的方向看来。
褚楚只能捻了两颗,放进嘴里。
煮面过程没有几分钟。
褚楚却觉得度日如年。
她看见了晚上拎出来的药袋子,也看到了自己要吃的药,但就是没办法在沈南厌眼皮子底下拿出来。
她怕极了,怕麻烦。
褚楚狠狠咬了咬舌尖,把那些疼痛和呕吐的欲望都压下去。
沈南厌下了两碗鸡丁牛肉鸡蛋面。
他盯着褚楚吃,“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褚楚一愕,捏住筷子的手指一阵阵发紧,“怎么这么说?”
“晚上抱你的时候,发现你轻得好像纸片人。”
褚楚本来就瘦,读书时是消化那些知识累的,现在却是因为病。
“可能是压力大,外加喝中药喝的吧,文伯伯说那药润肠通便,我瘦下来几斤也没什么稀奇。”
褚楚捏住筷子,开始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