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之烛话音刚落,书房里传来一声轻咳。
萧宴之烛叹口气,这简直就是阎王的提示啊。
她就算再不想进去,也得进去了。
她敲门,摆出恭敬的姿态,“王爷,我能进来么?”
“进。”
萧宴之烛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为了父兄忍,为了锦玉姐姐忍,为了阑哥哥忍。
“参见王爷。”
萧宴之烛一进去就行礼,却迟迟听不到云绾儿让她起来。
她只好偷看一眼云绾儿,不想他压根没在看自己,而是在看书。
这不是故意的么!萧宴之烛真想站起来就这么走掉。
可她刚有动作,云绾儿又咳一声,吓得她缩回去。
来回几次后,萧宴之烛的膝盖都发软了,行礼的姿势是半蹲着的,比全蹲还累人。
偏偏她一动,云绾儿就咳嗽,把她吓得够呛。
来回几次后,萧宴之烛心里也生了闷气,忍不住说道:“王爷,您要是嗓子不舒服就请个大夫回来看看啊。”
“你这是关心本王么。”云绾儿见她终于开口,终于丢下书看她。
萧宴之烛顾不了那么多,站起来说:“关心王爷是我这个‘奴才’应尽的本分。”
她故意把奴才两个字咬得很重,并非是她自轻自贱,而是每个人都这么提醒她,她也不得不让自己暂时接受这个身份。
可云绾儿不喜欢听她这么说,他皱起眉头,“你自己瞧瞧你的衣食住行,有哪一点像奴才。”
穿的是数十金一尺的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带院子的鸳鸯阁,哪一点都不是奴才能享用的。
萧宴之烛闷声说,“我知道我能过得这般舒适都是承蒙王爷照顾,今后我必当会还给王爷的。”
“无需你还。你父亲对我有恩,我是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才帮你一把。不过你也该体谅本王的处境,你是本王的家奴人尽皆知,你堂而皇之的在外面招摇过市,传出去本王如何立足。”
萧宴之烛被他说得一愣一楞的,“啊……对啊……”
见她听得进去,云绾儿继续说,“如今你父兄远离燕京,能保着你的只有我,其他人你是不是越少见越好。”
萧宴之烛情不自禁点点头,他说得没错。
“所以以后该怎么做,还需要我多说么。”
萧宴之烛摇摇头,“我以后不出府了,出府之前我会跟你说一声的。”
“你的那个阑哥哥暂时也不要见了。他若是不能保你,也别害了你。燕京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是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乖一点,不要给我惹事。”
萧宴之烛懵懂地点头。
云绾儿满意了,“去磨墨吧。”
“哦。”
萧宴之烛给他磨墨,只见云绾儿从抽屉里掏出一封信。
有上次的事情,萧宴之烛下意识地移开眼睛,不敢多看。
“王爷,那我先出去了。”
“出去做什么。”
“您不是要写信么。”萧宴之烛摸摸鼻子,顾左右而言他,“我先出去,等您写完信再进来。”
“不用。”
萧宴之烛咂舌,云绾儿这么信任她啊?
云绾儿却把信丢给她,“你父亲的信。”
“我爹?!”萧宴之烛惊喜地拿起信,宝贝似的捧在手心,确认了好几遍,的确是她爹的字迹才打开。
“我爹什么时候寄来的信?”
“我的手下去边疆,途径你父兄关押处就顺道去看一眼,你父亲托人带回来这封信。你自己看看。”
萧宴之烛一打开,看到“落烛吾女”这几个字就开始掉眼泪,她几乎能想象到她爹坐在昏暗的灯下佝偻着背给她写信的样子。
信中,她爹说他们一切都好,虽然年老被流放,但身体还算康健,也很幸运没有得病。
除此之外,便是叮嘱萧宴之烛要小心,要韬光养晦以待来日,细细叮嘱了一大堆,两页纸都写不完。信的结尾,她爹写道:如今柳絮纷飞,你想来对此物敏感,平时要少出去,免得难受。
萧宴之烛起先只是小声呜咽,后来实在忍不住了,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把云绾儿吓得一愣,“你——”
“呜呜呜,我想爹爹了。”
萧宴之烛哭得可怜,云绾儿莫名想起马场里刚刚断奶就被迫和母亲分开的幼兽,也像她这样脆弱可怜,令他心生不忍。
“早知道你看了你爹的信会哭成这样,我就不给你看了。”
“不行!”萧宴之烛抱着信不肯撒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这是我爹爹给我的信!”
“知道。哭得脏死了。”
云绾儿故作嫌弃,抽出她的帕子给她擦泪,脸上嫌弃动作却温柔,“别哭了,再哭当心吐出来。”
“才——才不会!”萧宴之烛小小地打个嗝,抓住他的手,红着眼睛看他:“王爷,我爹在边疆真的过得很糟糕吗?”
边疆苦寒不说,食物贫瘠,人员纷杂,尤其是他们这样的戴罪之身,去了也是最末等,脏活累活要干,还不一定吃得饱饭。
不过他听来回禀的手下说,容父虽然消瘦,但是精气神挺好,不愧是曾经的燕京第一首富。
“何为糟糕?”
萧宴之烛吸吸鼻子,小嘴颤抖着看他:“吃不饱穿不暖,被人践踏。”
云绾儿沉吟片刻,那正是容父现在所经历的。
“放心吧,以你父亲的心志,在边疆不算什么苦,看不到希望才是苦。”
萧宴之烛明白他的意思,现在她就是父亲的希望,她必须得调查出真相,让苏丞相落马,父亲才能沉冤昭雪扬眉吐气。
“我知道了,王爷,谢谢你。”
萧宴之烛擦干净脸,站起来,郑重地对云绾儿一鞠躬。
云绾儿单手撑着额头,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
“感谢你啊。”萧宴之烛冲他笑,“感谢你帮我带回来父亲的亲笔信,给我了信心。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不然我父亲指望谁去!”
她倒是想得开。云绾儿笑了,“下次感谢就感谢,不要那么严肃地给我鞠躬。不知道还当我是死了。”
“怎么可能,王爷你一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
萧宴之烛琢磨着云绾儿连她父亲的亲笔书都能弄到,肯定也能帮她调查苏相,于是打起云绾儿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