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回到了林府。
离开了这么多天,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有些陌生。
在我的面前,林府朱红色的大门紧紧闭着,仿佛一只正在假寐的野兽,会吞噬任何一个试图走进它的人。
我忽然想起那天林业离开时的眼神,那双充满某种欲望的眼睛。
当时只觉得心脏莫名感觉恐慌,下意识逃避,现在我终于想清楚了,那是一双属于野兽的眼神。
我站在门前犹豫了很久,但继续纠结下去也不会有个结果,于是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后,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
林有才探了个头出来,见到是我,他先是愣住,然后瞪大了眼睛赶忙把门拉开,小跑到我的面前,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救星。
“少夫人,您可总算是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感到有些疑惑。
在我的印象里,林有才和林业几乎形影不离。
而且林有才从没有对我这样热情过,或许说林府上上下下没有人欢迎过我。
大家都是仰仗着林府生活的,林业喜欢谁,他们才愿意对谁好。
我这个所谓的少夫人,恐怕也只有小同这个笨丫头会放在心上。
想到小同,我心里一软,上次偷偷瞒着她出去,还不知道她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
林有才听见我的话,嘴唇不受控制抽动了两下,两条眉毛耸到一边,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到底怎么了。”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林有才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说“唉,少夫人,您快去劝劝少爷吧,再这样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出什么人命?
我听得一头雾水,可林有才却是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只告诉我少爷在书房,我可以去那里找到他。
我带着满肚子的疑问朝着院子走去,在拐角处正好遇到提着食盒的巧青。
巧青还是穿着那身袄裙,只是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
见到我,她下意识地垮下脸,但下一刻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幸灾乐祸地勾起嘴角,阴阳怪气拔尖了嗓子,“哟,这不是少夫人吗?这些日子不见,您好像还胖了些,就是可惜了某个脑子不灵光的,白白替人受罪。”
面对巧青的嘲讽,我并不打算回答。
我们两个在这里为了林业争来争去,可最后谁也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说到底,她与我一样,不过是被往日那些记忆困住的女人,我已经决定放弃林业了,又何必和她争论这些呢?
只是我有些在意,她嘴里替我受罪的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听不明白吗?我早就说过你是个灾星,整天装成一副受了伤的可怜模样,到最后还不是要别人替你受罚。只是可怜人家等了你七天,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命继续撑下去。”
留下这句话,巧青翻了个白眼,便转过身气冲冲地走了。
我抿着唇,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径直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小院之前久无人居住,我搬来的时间不长,发生的事情也多,一时没空出时间好好整理。
角落里还堆着大簇的杂草,看起来乱糟糟的,和我那天离开时一样。
我叫了几声小同,没有人回应。
伸手在桌子上轻轻抹了一下,指尖沾了厚厚的一层灰。
显而易见,很久没有人打扫了。
这不是小同的性格,她向来干事麻利,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不收拾院子,甚至任由桌子上落灰。
我想到林有才的话,心里顿时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打开了其他的房间,都没有人在。
我没有再等下去,急忙跑出小院,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终于在快要到书房的时候,遇到了几个正在洒扫的下人。
“你们见过小同吗?”
几人瑟瑟发抖站在原地,皆低下头不敢言语。
“少夫人,小问她……她被少爷关进柴房了。”角落里传来怯生生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是平日里和小同交好的春桃。
春桃红着眼眶,哽咽着看向我,“少爷不让我们给她治伤送饭,您若是再不救救她,她怕是快要没命了!”
大脑一瞬间是空白的,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朝着柴房跑去。
柴房在一个很偏僻的位置,平时只有一些短工会走到这里,我一路小跑,风声和喘息声在耳膜鼓动,心跳震得我有些头晕。
远远便看见柴房的门紧闭着,门把上扣着一把巨大的锁。
用力拽了拽锁,没有办法打开。
只能放弃大门,绕了一圈找到窗户的位置,踮着脚从窗户的缝隙看进。
小同蜷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浑身是伤。
我一时间,甚至不能判断她到底是不是还活着。
“小同!”我大声喊道,用力拍打着窗户,眼泪混合着汗水留进嘴里,苦涩的滋味占据了口腔。
可小同一直反应,这一刻我真的担心,我救不回她。
终于,小同的身体轻微地起伏了一下,我看见她艰难地抬起头,寻着声音看向窗户的位置,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剧烈的痛苦,可眼睛却是明亮的,带着希望的光。
“夫人,夫人您可回来了。”
小同哽咽着说,声音微弱而颤抖。
她伤得太重了,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拼命仰着头看向我。
“你等等我,小同!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我擦去脸上的泪水,转身朝着书房走去。
现在只有林业才能救下小同,即使我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他,也不得不去找他。
我第一次感觉去书房的路这么长,每一分每一秒,流逝是小同的生命。
到达书房门口时,门并没有关紧,留下一条窄窄的缝隙。
我没有犹豫,一把推开了门,一眼便望见坐在书桌前的林业。
他正在翻看着什么书,听见声音之后,只是稍稍抬了抬眸,然后又重新沉浸回书里。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暗,他没有点灯,高大的身影被这浓郁的黑笼罩着,显得有些阴沉孤寂。
我有一瞬间心软了,但很快脑海中又浮现小同满身伤痕的模样。
本软下来的情绪,瞬间又变得坚定。
他怎么可以这么淡定地坐在这里!
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挡住他看向书的视线,“林业,我们需要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