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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心虚地目光躲闪,老脸一红,哑口无言。
蒋成煜站在院中,眼前不由浮现了沈玉栀在离开前,是怎样一盆盆将炭火点燃的情景。
她纤细的背影,必定和离开蒋府时一样决绝。
这些燃烧的炭盆不是铺张浪费,而是她在无声地宣告——
摆脱了蒋府主母的身份,她再不需要委曲求全。
恍惚之间,蒋成煜似乎见到了少女时期的她。
肆意张扬,打马而过;
满城春色,皆为陪衬。tຊ
卢氏沉默了许久,生硬地换了话题:“反正你今天就派人把安儿接回来,可不能让他跟着沈玉栀受苦。”
蒋成煜那句“安儿并非是我的骨肉”,在喉间徘徊了半晌,最终没能说出口。
“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卢氏气恼地埋怨:“你看着办什么呀!沈玉栀都走了!我都和你说了,女人吃软不吃硬……”
“时辰不早,我要去上值了。”他打断了卢氏的话,吩咐黄姑姑,“送老夫人回去吧。”
说罢,不管卢氏急头白脸的阻拦,抬腿离开。

沈玉栀的马车吱呀呀行了半个时辰,在一户庄宅牙人门前停下。
路上,她们几人都是吃的肉馒头,简单果了腹。
沈玉栀身子不适,吃得比安儿还要少一些。
她和安儿留在车上,由迎春出面,带着她的意思去和牙人交涉。
离开蒋府匆忙,她们今日就要定下住的地方。
带着安儿,不便奔波,所以让牙人选了几个可以短租的宅院。
这般条件下,可以挑选的宅院不多,最后,沈玉栀定下吉祥巷内的一个小院,付了三月的租金。
推开年久失修,嘎吱作响的木门,迎春掩着口鼻,率先进门。
“这院子可真小,物件全是破破烂烂的,委屈您和小少爷了。”迎春心疼地说。
沈玉栀环视了一圈,狭窄的小院还不如她之前住的卧房大。
矮旧的墙边荒草发芽,摆了几个破旧的草编筐,筐前头支着晾衣杆。
脚踩的是泥土地,昨夜下了雨,地面有些泥泞。
沈玉栀抱起了安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屋中走去。
低矮的小房子有两间卧房,一间小厨房,灶台旁放着一个黑色的水缸。
除了年久失修的桌椅板凳,以及一个简陋的小衣柜,再无其他的摆设。
迎春向沈玉栀解释着:“吉祥巷和蒋府不同,家家户户都是挤在一起的小院,修不了水井,得去外面打水。不过您不必担心,我有的是力气。”
沈玉栀温声说:“辛苦你了。”
迎春摇头:“这算什么辛苦,比起这些,我更担心你们住不惯。”
沈玉栀勾唇一笑:“说实话,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蒋府那般的深宅大院,处处都是限制。
她要孝敬婆婆,要教导照顾小姑子,还要掌管中馈,时时刻刻铭记她作为蒋府主母的责任。
现在,家中只有她们三人,她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房屋小,正好拾掇起来也快。迎春,你去打点水来,咱们一块整理整理行装。”
迎春也被她积极的态度感染了:“好嘞,我这就去!”
安儿仰头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兴高采烈地举起小手:“娘亲!安儿也要打扫!”
沈玉栀莞尔:“好,看到那边的笤帚了吗?扫地的活儿就交给你啦!”
“嗯嗯!”
安儿一个小不点只会捣乱,房子最后还是沈玉栀和迎春收拾的。
他早就累了,躺在铺了被褥的炕上呼呼大睡。
沈玉栀和迎春坐在桌边,盘点她们带出来的财物。
“我父母怕惹祸上身,没给我留什么钱财,这几年在蒋府,卢氏给我的月银又少。”沈玉栀说,“加上我和安儿常常生病,抓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我最后能带出来的,只有这两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外加十几贯钱。”
“你明日去钱庄把银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么一来,咱们手上剩下的钱就不多了。”
迎春点头附和:“是啊,咱们租这个小破院子,都花了四贯钱呢,更别提很多东西都没置办。”
沈玉栀:“坐吃山空定然是不成的,待这两日我看看,能不能做点什么营生。”
迎春信心满满地说:“你会的东西那么多,我又有力气,赚钱定然不愁!”
沈玉栀笑笑,没打击迎春的积极性。
蒋成煜扬言要她在京城混不下去,赫连栖虎视眈眈,这营生能不能开起来还是未知数。
“明日你在家中照看安儿,我先去衙门一趟,把女户立起来。”
京城的户籍查得严,没有户头,什么营生都别想做。
迎春应下:“好。”
趁着安儿睡觉,沈玉栀给迎春列了个单子,采买了一番。
到了傍晚,吉祥巷里活动的声音多了起来。
有上工回来的男人,有从学堂归来的学子,还有炒菜做饭的妇人。
不知哪家的小孩儿哭闹起来,房子不隔音,都传到沈玉栀耳朵里了。
彼时她正在厨房的灶台边炒着锅里的肉沫。
有肥有瘦的猪肉沫过了油,配上佐料,炒出香味。又添了泡好的蘑菇丁,添水稍稍炖了一会儿。
最后勾个欠,一小盆色泽鲜美,鲜香浓郁的蘑菇肉酱卤就做好了。
沈玉栀厨艺好,光闻香气,都让人食指大动。
这不是,她刚把肉卤盛出来,就听隔壁有个小娃娃喊:“娘,好香!我也要吃!”
之后的话没说完,估计是被她娘把嘴给捂住了。
沈玉栀轻笑了一声,用干净的碗盛了面,每碗面上都浇了一层肉卤。
“迎春!”
“哎!”迎春匆匆跑了过来,后头跟着个嘴馋的安儿。
“你随我一起把这几碗面给左邻右舍端过去。”
“好嘞!”
安儿眼巴巴地问:“那宝宝吃什么呀?”
沈玉栀噗嗤一声笑出来:“放心,给你留着呢,少不了你的!”
她和迎春端着面,敲开了邻居的门。
左边这户夫家姓张,女主人比沈玉栀年纪大不少,大儿子已经十三岁了。
她的小女儿才四五岁,站在她脚边怯生生地看。
沈玉栀笑着和她说明了来意,请她们多多关照。
今年肉价不便宜,张嫂不好意思地连连摆手:“邻里邻居的,你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行,这面你带回去给孩子吃吧。”
沈玉栀坚持:“我煮了很多,吃不完的,您收下吧。”
推脱不得,张嫂接过了面碗,马上使唤她大儿子给沈玉栀取了几个鸡蛋来。
“都是自家养的,沈妹子别嫌弃。”
沈玉栀双手接过:“怎么会,多谢嫂子。”
她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张嫂一见便喜欢。
于是和她多叮嘱了几句:“最近这边不太平,你们家又没个男人,可得小心些。”
沈玉栀一愣:“怎么个不太平法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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