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徕。”
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轻缓的念出她的名字。
尾音似乎勾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谑意。
头都快埋地里的许未徕不得不抬起头,在室友耐人寻味的眼神下,从位置上慢慢站起来。
与台上的男人目光相接。
台上的男人一身挺阔的西装,长身玉立,一只手随意的放在电脑上,眉眼疏淡,眼底没有任何情绪,远远的朝她看来。
“最后一个问题,我想请许未徕同学回答一下今天这场讲座的内容如何?”
哇靠!
许未徕有点想不通,平时看起来挺正经一人,背地里怎么就这么狗。
报复心不是一般的强。
她硬着头皮,换上一个矫揉造作的笑容,开口就是一顿彩虹屁:“很好!”
“内容非常好!今天的讲座是我二十三年来听到的最实用最干货最受益匪浅的一场讲座!”
这顿马屁拍的让在座的领导都开始汗流浃背了,就连一旁的江馨月和朱桥都听不下去。
就是说,恭维也是讲究技巧的,睁着眼睛瞎拍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沈灼倒是一脸淡然:“能让许同学有如此深厚的感触,那我这三个小时也没有白费。”
“哪里的话?”许未tຊ徕垂在身侧的双手攥紧,继续拍道:“沈教授深藏功名,业界能力赫赫,此生能听到沈教授本人的讲座,那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还提高了几分,生怕百米之外的沈灼错过一个字。
衣服被人拽了一下,她侧过眼,就看到江馨月为她竖起的大拇指。
牛逼!
许未徕嘴角翘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光荣的神情。
但不过一秒,她就光荣不起来了。
“既然许同学有如此深的感悟,那不如与大家分享一下这场讲座的心得。”沈灼吐字清晰缓慢,声音淡淡的:“我回去之后也好总结总结。”
带着坏坏的恶劣。
报复!
他绝对是蓄意报复!
他绝对是看见她睡觉了,所以才会故意这么问。
孤立无援的许未徕咬牙瞪他,却又奈何不了他。
不仅奈何不了,明天上班还得看他脸色。
她打马虎眼道:“讲座心得那可太多了,我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完,我知道沈教授的时间宝贵,如果沈教授有空的话,我可以晚点写篇心得发给你。”
“好。”沈灼毫不犹豫地应下:“不少于10000字。”
“多少?!”许未徕下意识地惊出了声。
这时,站在后面实在看不下去的黄君出声提醒:“许未徕,还不快感谢沈教授给你的这个机会。”
迫于压力,她只能昧着良心,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谢谢沈教授。”
故意被刁难还要笑着道谢,这世上还有比她惨的打工人吗?!
许未徕坐下后,这场持续三个小时的讲座终于落幕,她才算松了口气。
讲台上的沈灼已经结束了投屏,关了电脑,而这时,突然有人站起来向他发问。
清朗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带着磁性,许未徕不自觉地看向发言人。
准备收拾离场的同学的动作皆一滞,视线都落在秦朗身上,包括台上的沈灼。
秦朗一米八几的个子在人群中尤其突出,他身上的白色T恤一尘不染,跟他整个人一样,给人的感觉干净又阳光。
“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沈教授。”
沈灼:“请问。”
“刚刚沈教授在讲到病毒板块的时候,有提过接种疫苗的必要性。”
“十三年前席卷全C国的RH病毒,持续了三年之久,第一年感染者死亡率几乎是100%,第二年在接种疫苗后,死亡率下降为40%,第三年死亡率仅为15%。”
“但在全民接种疫苗之后,疫情持续升级,为什么打疫苗的人都阳了,而没打疫苗的却还阴着?”秦朗问的角度很刁钻:“或者是说没打疫苗的人感染症状和打过疫苗的几乎没什么区别?”
与其说刁钻,不如说他是在质疑“接种疫苗的必要性”这句言论。
这个问题问出后,场面陷入一片死寂。
十三年前,沈灼高中都还没毕业,虽然说他现在在生物业界颇有地位,但十三年前RH病毒的实况他根本不清楚。
很多能研究的细节也都是从当年的报道或资料里获取的。
只能说就现有的研究资料和专业角度,他有话语权。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许未徕的目光重新投向了讲台上的男人。
沈灼眼底的神色变得晦暗不明,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盯着秦朗的眼神仿佛蒙上了一层冷雾。
瞬而,他才开口问道:“这位同学,你在提出这个问题前有仔细了解过RH病毒爆发当时的情况吗?”
“当然,RH病毒至今还是广大学者研究的一大热题,当年的疫苗是否在疫情中发挥了作用,观点不一,能够抵抗RH病毒的免疫疫苗至今也没能研发出来。”
“听得出来,你应该在这个课题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沈灼话音一转:“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对当年打过疫苗和没打疫苗的人做过数据对比?”
“无论是感染情况还是感染后演化为重症住院的人数,打过疫苗的都更少,死亡率也更低。”
秦朗还想开口反驳,沈灼却接着上一句的话继续说。
“个别案例并不能代表普遍情况,全C国有36个市,每个市又有百万甚至千万人,基于大样本和科学的分析方法得出的结论才相对可靠,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保证数据百分百的可靠性。”
“从你选择这个职业起,你就应该知道肩上的责任,也应该懂得这条路有多难走,每一步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前方也许是悬崖,也许是草原。”
“谁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