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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银韵摔了个七荤八素,尾椎隐隐作痛。
  因着疼痛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顾银韵一时没能注意自己摔到了何处,身边又站着谁。
  直到揉着痛处,苦哈哈地从地上爬起来,后知后觉地打量周身环境,扭头一看……
  才发现咫尺之遥的地方站着好大的一个季寰,冷漠不语,黑眸沉沉地盯着她,应当是她摔下时便已站在那儿了。
  顾银韵愣住片刻,两日前季寰是如何掐住她的下巴,凶恶吓哭她的场景尽数浮现在脑中。
  她手指些微颤了一下,垂眸看地:
  “殿下。臣妾举止失当,冲撞到殿下,还请责罚。”
  她想季寰应该不会斤斤计较,真的责罚她。
  或者更准确地说,季寰是懒得搭理她才对。她先乖巧认个错,给足季寰面子,季寰借坡下驴,赶她走便是了。
  “嗯,是该罚。”
  季寰端量着顾银韵。
  两日未见,她似又变了许多。大病一场,身形较之以前消瘦,但面颊红润,与昏睡在床时憔悴可怜的模样比,显然好上不少。
  而且,许是病好了,头脑灵活了。
  说话时不再如病时那样坦然率真,而是多了几分拘谨和伪装。
  像天真稚童强学大人世俗圆滑地说话,落在顾银韵身上,没由来地有些碍眼。
  “罚?”顾银韵惊异于季寰竟真想罚她。
  她震惊地瞪了季寰一眼,旋即意识到不妥,重新将脑袋低垂下去。
  “殿下,要罚什么?”
  不会是让人拖她下去,打板子吧?换做他人可能不会,但是季寰的话……回想起他那日突然变脸的情景,顾银韵觉得,还真说不准。
  于是她轻声补充了一句:“臣妾病愈不久,身体还虚弱着,恐受不了太重的责罚。”
  “身体虚弱,怎么不在临雪轩好好待着,而是到这里来了?”季寰反问。
  而且还是用飞的。
  他竟不知道,翊府的姑娘原来还有着这样一身好轻功。
  面对季寰的质问,顾银韵自是答不上来。
  她瞧季寰执意要罚自己的样子,想起姜爷爷在时,说过翊府永远是她最坚固的后盾这句话……
  顾银韵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臣妾听说,三皇子妃被家兄浸湖示众,又被罚去静安寺思过。对此,三皇子和皇帝都没多说什么。”
  “所以臣妾想让殿下知道……”
  她越说越有底气,小脸不自觉昂起,目光无意间觑见季寰冰冷的一双寒眸。
  顾银韵倏地冷静下来。
  “臣妾的意思是……”她磕磕巴巴,忽然灵光一现,妄图从感情处下手,唤起季寰的一点人性,“臣妾到这儿来,是想见殿下了。”
  季寰就看着她惊慌失措地涨红了脸,前言不搭后语。
  好啊,长本事了。
  不仅敢拿翊府威胁他,还敢当着他的面睁眼说瞎话了。
  日中,初秋时节,正午的阳光还炙热着,洒落在这方庭院里,也能让人焦热难当。
  顾银韵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头晕目眩,呼吸艰难,软塌的双腿快要站不稳当。
  可能是日头晒的,也可能是被季寰吓的。
  如果季寰再不说点什么,她就只好忽视掉他回临雪轩去,以保住自己这条来之不易的小命。
  正思忖着,院外忽有嘈杂声传来,打破了两人间死寂的氛围。
  原是膳房的伙计端着漆红的食盒来了。
  他们在院门处撞见桐戈拦着婉秋不让进,便已产生了些许迟疑,再往内一看,殿下同娘娘站在院里,气氛僵滞,似乎起了争执。
  送膳的伙计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被搅和进桐戈和婉秋的冲突当中,为护住食盒,不免发出了些许响动。
  响动声引得院中两位大人物一齐看过去,院外众人全部僵住,老老实实的不吭声了。
  季寰捏了捏眉心:“送进来吧。”
  膳房的伙计应声而动,顾银韵则琢磨着这事应该是翻篇了,脚下跃跃欲动,想要悄悄逃走。
  刚迈开半步,就被季寰抓住了手腕:“不是想见我吗?既如此,何不留下来一同用膳。”接着嘱咐膳房的一个伙计道,“再添一副碗筷。”
  “是。”
  伙计们忙碌起来。
  没让他们等多少时间,饭菜便布置好了。而顾银韵直至进了屋,在圆桌边坐下时还在想,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季寰事务繁多,每日行迹算不上规律。
  午膳方面,他有时在府外用餐,有时在夜里休憩的行云殿内,有时也会在这处书房里。
  但从太子府有了女主人后,这对新婚夫妻像今天这样坐在同一张饭桌上用膳,还是第一次。
  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书房里只有顾银韵和季寰两人。
  前者坐立不安,而后者坦然自若。
  顾银韵没滋没味地吃完了这顿饭,全程只夹自己面前的一碟桂花糯米藕,其他还有什么菜色,或是季寰吃了些什么,她一概不看不管。
  吃到最后,顾银韵渐渐松弛下来。
  因为她突然发现,虽然书中把季寰描述成一个冷漠的疯子,自己也确实被他的喜怒无常给吓到过,但是说到底,季寰也是一个人类。
  一个和她一样,需要吃饭睡觉的人类。
  他甚至会为她夹菜——
  不过夹的都是她不爱吃的,且她吃的越痛苦,他就越要往她碗里夹。
  顾银韵想,她没必要那么害怕季寰。
  至少目前为止,季寰除了恫吓过她一次,并未做出实质伤害她的事。相反,他还救了她,还允许翊府的人来为她治病。
  她该和季寰处好关系的。
  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翊府,更是为了避免书中那个帝国倾覆、无人幸免的悲惨结局。
  “殿下。”顾银韵抿了口茶,嗫嚅着开口。
  “嗯。”
  “臣妾不计较您那日凶我的事了。”
  季寰挑眉看向顾银韵。
  他没想到,那天他吓哭她一次,居然被她记到了现在,而今还郑重其事地提出来,说她不计较了。
  怎么,他还得感谢她不成?
  “饭后留下来,为我煮茶研墨。”
  “啊?”顾银韵蓦地抬起脑袋,不可置信地看着季寰。
  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她刚想说以后不会再来奉茶了。她都不用继续下毒了,为何还要来伺候季寰,做下人的活计?
  “妾要午休。”顾银韵争取道。
  季寰无情驳回:“今日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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