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顾路婉难以入睡。
脑海中满满都是刚刚的周君耀，她的眼神太过悲怆。
心中弥漫起巨大的不安，仿佛……自己将失去最珍贵的人。
顾路婉猛然从梦中醒来，夺开门，就来到了周君耀的门外。
他掩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嗓音发颤：“枝儿？”
刚才的梦太真实，如浪潮般的惶恐和不安将他淹没，还不等屋内的人回应就一把推开门。
“师父像你赔罪……”
可里面空无一人。
外厅的桌案上，镇尺压着一封薄薄的信笺，清秀的簪花小楷写着：诀别书。
【顾路婉，你和苏木霄等人的对话，我全都了然，还有你和沈云苓的吻，她献给你的初夜，以及每一件暧昧不已的事情。】
【与君相诀别，死生不复相见，我不恨也不怨你，因为你让我觉得恶心。那些爱意我也权当喂给了狗。】
【若有来生，我宁愿冻死，也不愿再遇见你。】
下方带着斑驳的血渍，潦草的写着——周君耀亲笔。
顾路婉的心像是被人徒手撕裂，血肉模糊。
痛，撕心裂肺、摧心剖肝的痛。
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现在就要找到周君耀。
他匆忙出府，众人眼中有笑面虎之称的顾路婉，这一刻面上满是痛色。
慌忙之间，顾路婉撞到了一个大夫。
大夫站稳后，看见是他，急切的说着：“将军，你的小徒弟呢？快带我去见她！她为你解了毒，如今毒素怕是蔓延肺腑了！”
“再晚，就来不及了！”
只一刹那。
顾路婉的血液滚烫的逆流而上，似乎要冲突血管的桎梏，追随周君耀而去。
他强行定下心神，哑声道：“你随我来，和我一起去找夫人。”
说完，他又返回屋中查看细节。
人走了总归会留下痕迹。9
一条蜿蜒的血迹在消融的血水中慢慢荡漾。
越走，顾路婉几度晕厥，却死死掐着虎口，强撑着要找到她。
乌衣巷。
人们围作一团，对着地上的女尸一阵惋惜。
而他也终于寻到。
血。
入眼鲜红一片。
从人群的中间缓缓流淌，似一条不会干涸的河流。
顾路婉踉跄着拨开了人群。
望着血泊之中惨白如雪的周君耀，无情如他，却也双眼猩红。
心好像被悬吊在万丈深渊之上，摇摇欲坠，不知何时会重重坠落摔个七零八碎。
他跌跌撞撞的跑上前去抱她，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怎么都按捺不住。
甚至都没察觉到自己翁动的双唇在轻颤。
“……枝儿？！”
怀中的她是那么轻，轻到好像没有重量一般。
周君耀的身体好冰好冰，冰到他的心也一起冻伤了：“大夫！你快来看看枝儿！！！”
他绝望的喊着。
大夫看着她身下的血泊，以及腕上翻开的皮肉时。
就开始暗暗摇头。
只要顾路婉肯探一探周君耀的鼻息，他就会知道，她已经死了。
大夫仔细把脉后，又翻看了她的眼皮，思忖着：“将军，夫人她……您节哀。”
说完，惋惜的走了。
再不走，难免发生什么意外。
保命要紧。
霎时，顾路婉只觉刺骨的寒意蔓延四肢百骸，又顺着背脊爬上头皮。
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枝儿……”
鲜血晕花了他的手。
手上一湿，是他的泪。
在大婚之日，他的爱人离开、又死去。
将军府，疏桐院。
顾路婉轻轻的用热帕子为周君耀揩拭去了身上的血渍。
小心翼翼的，似在对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仔细去听，还能听见他哑声呢喃：“枝儿，我为你揩干净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可话落，回应他的却只有满屋空寂。
微风轻过，吹起那封信笺。
直直往顾路婉身上拍！
他狠狠的怔住，瞳孔猛地一缩——
信笺后还有字。
【顾路婉，我周君耀从不是谁的替代品，檀木盒中你写的信，还有和沈云苓四五分相似的脸，从不是我愿的。】
【你可以拒绝我，可以骂我爱上你这个师父不知羞。可千不该万不该的是，把我的真心碾碎又寸寸拼凑。】
【你把我捧上幸福的巅峰，又狠狠摔下……顾路婉，你不能一边享受着我的爱，一边又唾弃它不堪。】
刹那间，顾路婉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死死攥紧，直至血肉模糊都喘不过气！
滚烫的泪滴滴落下。
落在他的手上，似乎要把他的皮肤灼穿一个洞。
他无措的将周君耀抱在怀中，嘶声大喊：“枝儿……我没有，你从来不是谁的替身，你回来好不好？！”
哭的双眼猩红，让人心碎。
宋鹤卿突然闯了进来，声音发狠：“师父！师妹她已逝，该让她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