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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房内落针可闻,小皇帝没说话,宋菁额头冒出冷汗。
  半晌后,谢司宴突然冷声质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宋菁心里咯噔一下,鼻尖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却还是咬牙道:“奴婢知道,奴婢想要他死!”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雪花扑簌簌打在窗纸上的声音。
  良久后,小皇帝兴奋地“咦”了一声。
  “你这个人有趣,接着说。”
  宋菁一颗心慢慢落下,“若奴婢死了,他大可以栽赃畏罪自杀……”
  小皇帝没说话,而是看向了谢司宴。
  谢司宴垂眸道:“可以找人证明他是被掳来的。”
  宋菁直起上半身,“若他陷害咱们作假呢,况且就算这次把他拉下水了,只一个我又能把他怎样?”
  “你活着又能把他怎样?”
  宋菁挺直了脊背说道:“那我就是人证,日后他看上的人也都是!”
  “不仅如此,万岁爷可知这宫里知晓秘辛最多的人是谁?”
  小皇帝眼里冒着精光,“不知,是谁?”
  宋菁缓缓伏在地上,“回万岁,是宫里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长随,他们从不起眼却又无所不在!”
  她以面贴地,神情郑重,一时间屋内落针可闻。
  良久,才响起小皇帝的一声低喝:“说得好!”
  他眼里带着欣赏,“你这个小太监着实有趣,我喜欢!”
  宋菁诚惶诚恐道:“能得万岁爷爷喜欢,是奴婢的福气。”
  小皇帝脸上笑容不减,“就放在你身边吧,保护好他,千万别让高立得了手。”
  谢司宴垂首应是,又听他说:“朕就是过来看看谢卿,既然你没事,朕便回去了。太晚了,明早老师还要查功课呢。”
  “万岁勤奋好学,秦阁老必定满意,但您也要注意身子,这种事以后打发人过来就行。”
  谢司宴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哄着小皇帝走了出去。
  风越来越大,顺着窗缝儿钻进屋里,吹在她被血浸湿的前大襟上,激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直到这一刻,宋菁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耳边众人呼呼啦啦离开的声音越来越远,她眼皮子忍不住耷拉下来。
  可脑子里却始终盘旋着一个想法——不能晕,事情还没有真正结束!
  ……
  这场雪不大,但直到下了早朝才停下。
  宫里早早忙了起来,廊下家的太监们更是天不亮就起了。
  可这会儿子原本早该上工的太监们却乱了起来。
  宋菁不见了……
  大家心知肚明她在哪儿,却又不能堂而皇之的去问。
  尚衣监掌印没法子,只能派和宋菁交好的同屋小乙子去找。
  小乙子有点东西,不知怎么搭上了河边直房的一个长随。
  可一问才知道坏菜了,河边直房昨晚走水,高公公压根没工夫料理宋菁。
  这下小乙子慌了,满宫里找人。
  可直到日头落下,也没有半点消息。
  廊下家。
  屋内豆灯点点,另两个小太监见小乙子回来,忙凑上来询问。
  “半点消息都没有吗?”
  小乙子一屁股沉在通铺上,苦着脸摇头。
  “我看就是那老禽兽作鬼!估计是宋菁不从,拿走水作筏子呢!”
  “唉,可惜了,没死成估计也要半条命了。”
  小乙子听了头垂得更厉害,整个嘴里都泛着苦味。
  他人微言轻,就算知道宋菁凶多吉少,也没半分法子。
  更何况在宫里安身立命,须时刻谨记四个字——少管闲事。
  眼下这种情形,只求人还活着……
  心里难受得紧,他脱了贴里一股脑儿钻进了被窝。
  而此时,睡了一整天的宋菁终于醒了。
  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漆黑一片,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能看见。
  低头见自己还穿着那套带血的贴里,宋菁心里松了口气。
  颈间的伤口似乎没有任何处理,结了血痂暴露在空气中。
  顾不上管,她强撑着起身,打量着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子很简陋,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套满是灰尘的桌椅,什么都没有。
  像是一间废弃的耳房或是配殿。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宋菁心提了起来,整个人缩在床角,大气儿都不敢喘。
  随着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谢司宴一身大红蟒袍走了进来。
  他身形高大,弓着腰站在低矮狭小的耳房里,见她害怕地缩在墙角,眼里闪过讥讽。
  “这会儿知道怕了?”
  声音由远及近,宋菁一双眼睛搜寻了半响,才定在某处。
  只见谢司宴神色淡漠,坐在破旧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昨晚那把尖刀。
  宋菁暗自长叹一声,躲过一劫,还有一难……
  若说小皇帝是个心性不定,凭心情要人命的公子哥儿,那谢司宴就是老谋深算且心思难测的刽子手。
  公子哥儿决定你能不能活,刽子手决定你到底怎么死;公子哥不好答对,刽子手更难对付。
  更何况她还撞破了这位罗刹的秘密……
  宋菁提起十二分精神,哆嗦着回道:“小的不是后怕昨晚,而是恐惧现下。”
  谢司宴手上动作一顿,掀起眼皮瞟了她一眼。
  “你怕我违抗今上命令要了你的命。”
  宋菁虚虚实实地盯着声音的方向,微微摇头。
  “小的不是还没死?谢公仁慈,小的只是怕没能与人分忧。”
  “这么说,昨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你自己。”
  宋菁闻言强撑着起身跪下,郑重的以面贴地。
  “小的不敢撒谎,想要高立的命是真,想与人分忧也是真。”
  “你放火烧了河边直房,烂摊子还没收拾完,如何谈分忧?”
  “谢公此言差矣,烂摊子是高立的,他自会解决。况且,谢公不是已替小的周全了吗?”
  谢司宴突然哼笑一声,“我怎么不知。”
  “小的没被交出去。”
  谢司宴没说话,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太监聪明得紧。
  她看似句句说自己,实则句句在说他,却偏偏句句不提他。
  不仅知晓该怎样讨好皇上,更揣摩透了自己的心思。
  这样厉害的人物,只是小小的尚衣监长随,他不信。
  “抬头,看着我。”
  谢司宴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和意味不明。
  宋菁照做,虚虚看向声音的方向。
  突然一柄尖刀猛地破空而来,呼啸着直直射向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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