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汗雨如下,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医为自己把脉。
夜盲暂且不提,她可是个女子!
容貌、身形、嗓音,这些都可以伪装,独独脉象骗不了人。
假扮太监,欺君罔上,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她干笑一声,“公爷,小的身子无碍,近来好些了……”
说着她皱起眉头,面上换上一副担忧的样子。
“还是劳烦太医为我们公爷看看罢,他日日通宵达旦看折子,实是劳累!”
“无碍,我知道自己的身子。”
宋菁忙“啧”了一声,“公爷莫大意,熬更守夜最是伤身子,小的瞧着您眼下都泛着青黑了!”
谢司宴没吭声,但一旁的侍卫却将话听进了心里。
“大人,您还是瞧瞧吧!”
谢司宴冷着脸,闻言不由瞥了她一眼。
“也好,免得劳烦韩太医奔波这一趟,却白白折损了身份。”
宋菁不在意谢司宴的贬损,她就不信谢司宴能什么毛病都没有!
他有病了tຊ,还能顾得上自己?
果不其然,只见韩太医一边搭脉,一边询问谢司宴的起居与饮食,而后重重一叹。
“谢掌印可莫要再如此了……”
他言语间满是凝重,“您如今已有气血不足之象,若再如此下去,待到阴虚亏空,可就麻烦了!”
“这可如何是好!韩太医,您可得好好给我们公爷调理调理!”
谢司宴看了宋菁一眼,“莫急,待给你把脉后再开方子也来得及。”
宋菁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今日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她心里极不情愿,面上嘿嘿笑着后退了一步。
可侍卫哪里允许她逃走,强按着肩膀坐了下去。
宋菁心里咚咚跳个不停,脑子飞速旋转,却没有半点办法。
就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自门外由远及近。
“皇上急召!皇上急召!”
只见一个小太监奔至门前,喘着粗气说道:“谢掌印!万岁爷被秦阁老骂哭了……您快着点吧!”
谢司宴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
他从书案前站起身,宋菁趁机挣脱上前替他披上大氅。
小太监解释道:“皇上和秦阁老论学时提及太后娘娘……言辞犀利,万岁爷爷为太后辩驳两句,被狠狠斥责了一番……”
“言辞犀利?”
老头子一向不喜太后,怕是破口大骂吧!
谢司宴眼底带着寒霜,径直朝外走去。
走到一半儿又猛地回头看向宋菁,“好生送送韩太医。”
宋菁忽略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待众人离开后,提着灯笼将太医送回了太医院。
临走时,太医忍不住感慨:“小公公对谢掌印可真是忠心。”
宋菁不说话,只是嘿嘿一笑,将太医给的方子小心塞进了怀里。
好歹又躲过一劫,她心里暂且松了一口气。
可刚回到司礼监,夹道里突然传来两道脚步声。
她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这脚步声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待身影慢慢靠近,宋菁心里猛然砸下一块巨石——竟然是瘦长条!
“孙公公,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干爹的话你也听见了,有机会再说吧。”
另一道声音也熟悉得很,正是在河边直房那晚,想要带队进谢司宴值房的人。
宋菁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口中的人或许是自己。
千钧一发之际,她吹灭了灯笼,安静躬身站在路旁。
她将头垂得极低,几乎整张脸都埋进了胸口,祈祷自己不被发现。
可没想到,就在几人擦肩而过之时,还是被认了出来。
“公公稍等!”
瘦长条脚步一顿,提起手里的灯笼放在宋菁面前。
“抬起头!”
宋菁暗道不妙,只抬起一点点,将眼睛露出给他看。
可瘦长条还是立马认出了她,他深吸一口气,附在孙全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孙全闻言眯起眼睛,看向墙边的瘦小太监。
良久后吊着嗓子大喝一句:“哪里来的小东西,擅闯司礼监可知何罪?”
他双手拢在袖子里,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宋菁面上一惊,重重“诶呦”了一声。
“公公误会!小的是谢掌印身边的长随!”
“误会?”
孙全眼睛眯成一条缝,“咱家可没听说,谢掌印身边何时多了个长随?”
说着,他转头看向瘦长条。
“这小太监意图不明,抓回去好好审问!”
瘦长条应了声“是”,阴笑着箍住了宋菁的双臂。
事情来的突然,哪怕宋菁再三小心,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发难。
她不停地挣扎,扯着嗓子喊救命。
不过几息,便把附近巡逻的禁卫军招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孙全看了一眼众人身后的指挥使,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咱家抓到个意图不轨,形迹可疑的小太监。劳烦指挥使押送去河边直房吧,高公公要亲自审问。”
指挥使闻言微微拱手,“高公公的事自是不必说,公公将人交由我便是。”
说完他大手一挥,直接命禁军将宋菁拿下了。
宋菁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大呼冤枉。
“冤枉大人!小的是谢掌印身边的长随,奉命送韩太医回太医院。小的不是贼人!”
“谎话连篇!谢掌印身边自来只有霖侍卫一人,何时有你这么个长随!”
指挥使皱起了眉头,盯着宋菁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
宋菁闻言一颗心重重沉了下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下算是要栽在他们手里了。
心里虽这么想着,脑子却还是飞快转着。
但眼看着禁军就要架着自己走了,情急之下她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救命!冤枉!小的真是谢掌印身边的长随!”
可任凭她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搭理。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司礼监出了何事,需要劳烦禁军出马。”
只见谢司宴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正坐在抬舆上,冷眼看着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