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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震惊,我整个人变得有几分木然,抬头看着她:“后来呢?后来他怎么样了?”
  “后来,父皇见他始终不肯,也不好真为了一桩亲事而伤了老臣的心,但父皇觉得他这般顽劣,有损自己的颜面,我被拒婚,在京中也会遭人议论。为了惩戒他,罚他守边三年,不能离开西京半步,否则,整个王府都要为他陪葬。”
  难怪,难怪这么久,他都没有出现。
  我还以为我不过是他人生当中的一个过客,走了便走了,他伤心几天或许就忘了。
  在堂上我被人议论时,还在想着为什么谢承瑛没来。
  原来谢承瑛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
  现在还在西京那苦寒之地呆着。
  西京是本朝最为边远偏僻的地方,又时常有胡人来骚扰,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家……
  刘无忧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别发呆了,先想想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吧。这个姓姜的和你爹娘,你哥哥,是一起来定州的。他们背后还有多少人,我也不知道。”
  “我有办法。”我眼前一亮。
  我凑过去,在刘无ⓝⓜⓩⓛ忧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无忧大喜:“如果这样能行,那就太好了,我也不算白跑一趟了!”
  “殿下等着瞧好戏。”
  刘无忧被知府安置在驿站,我辞别她后回了家。
  小厮丫头们看见我人了,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两个在院子里轻念“阿弥陀佛”。
  我笑他们小小年纪信起菩萨来了。
  有个小丫头叹气道:“不信能有什么法子,也不能为姑娘做别的了。还不是盼着姑娘平安,咱们也才能有安稳的日子过。”
  “不要担心,一切我都有数。”
  知府大人只能推迟审理,并不能就这样罢了。
  姜山四处宣扬这件事,将我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水性杨花见利忘义的女子。
  我的那些铺子的生意,多少也受了些影响。
  有一日我带着碧云去盘账,回来的路上被几个无赖之徒给拦住了去路。
  我掀开帘子,闻到一阵浓浓的酒味。
  掩鼻道:“几位有什么事,或是要点茶钱酒钱的,我叫他们拿给几位就是了,不要在这大街上闹出什么笑话来。”
  “嘿,哥几个看,秦姑娘还是有钱啊,动不动就要拿钱来砸人。”
  “可是哥几个不差钱!”
  他们显然喝了酒,受了人挑唆,来找事儿的。
  其中有个微胖的,大概练过功夫,伸出手来要搂我。
  碧云挡在我前面赔笑:“公子,我们小姐有什么需要跟我说就好,我们小姐尚未婚嫁,公子这样怕是不合适。”
  “你?你配吗?”
  那男子拨开碧云,又吐了一口浓痰在碧云的脚边,“还尚未婚嫁,不合适?那不人家姜公子都说了,你们家小姐胸前,有一颗嫣红的朱砂痣,叫他念念不忘这么久呢!我们哥几个,也想来,看一看!”
  “你们!”碧云又羞又气,说不出话来。
  我原以为,姜山将我告上公堂已经是叫人惊讶不已了,想不到公堂之外,他还叫地痞无赖来骚扰我。
  我更觉得当初看错了人。
  重生过后,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刻,我居然选择了信任这个小人。
  就在我们被围在那里难以脱身时,一匹马飞驰而来,一杆银枪在落日的余晖下闪着金光。
  来人虽然戴着斗笠和面具,我的心却一下就揪了起来。
  这个身影我太熟悉了。
  我无数次在王府里看他耍枪练剑。
  当初我寄住在客栈,也曾数次见他在月色之下巡城,或是与人打斗。
  他的身形,我不可能认错。
  那几个地痞无赖本就喝多了,三脚猫的功夫哪经得起他的枪。
  三两下,人就被撂倒,跑了个干净。
  他不说话,只是亲自坐上马车替我们驱车。
  到了家门口,他对着我伸出手。
  我抓着他的手腕下车时,因为紧张,差点崴了脚。
  他低笑道:“秦老板好歹是定州城里最大的富商,怎么心理素质这样差,这就紧张得连腿都发软了?”
  我不敢说话,只是拽着他的衣角往院里拉。
  等到了屋里,关上门。
  我依旧放低声音:“你不要命了?”
  三年之期未到,陛下说过不准他擅自离开西京。
  要是被人看见他,那就是违背君命,是杀头的大罪。
  “我都想好了,我有法子叫他们害我不成,还能救你回京城……你这么一来,我所有的想法都没用了。”我头一回,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委屈和愤恨来,“你怎么一点也沉不住气,你就信不过我吗?”
  无忧公主会知道我在这里,那谢承瑛一定也是知道的。
  既然知道我一切都好,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谢承瑛摘下面具。
  面具底下的脸比起我离开京城那会儿,变黑了一些,也粗糙了一些。
  但五官依旧英挺,眼神透着光亮。
  “你还好意思责备我,要不是你骤然离开,我怎么能那么大失方寸,最后被贬到西京去?”他话是在怪我,语气却是戏谑的,像是孩童在说,你看都是你,害我伤成这样,你还不给我道歉?你再不道歉,我就不跟你好了!
  我不觉流出了眼泪来。
  人在信任的人面前,总是容易觉得委屈。
  谢承瑛不在这半年,我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谢承瑛没来时,就算知道那些人心怀不轨,想来找我报仇,我也不怕,总是不断跟自己说,要坚强一些,不要叫人看轻了自己。
  可今日看到了谢承瑛,我的情绪一下子就崩溃了。
  想到前世受的苦,还有今生的诸多不易。
  想到人家是一家和睦,兄妹情深,我却是爹娘不爱,兄长还变着法的要害了我。
  人家少年情事老来悲,顶多是一生有些遗憾。
  我的少年情事,如今却成了别人的利剑,锋利的剑刃指着我的喉咙,要利用舆论逼得我在这定州也呆不下去。
  我一下就委屈起来。
  眼泪扑簌簌地掉。
  “怎么哭了,我说笑呢。”谢承瑛慌张道:“可不兴这样啊阿颂,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越哄,我哭得越厉害。
  过了许久,我的哭声才渐渐停下来。
  谢承瑛唉了一声:“阿颂,你不要忧心,我不是私自离开西京,是陛下默许的。”
  谢承瑛告诉我,其实陛下罚他去西京,不过是一场苦肉计。
  目的就是要让程家以为谢承瑛因为拒婚一事已经失去了陛下的宠幸。
  宁安王府失势,陛下顺理成章地重新起用了程怀远。
  程怀远权势滔天,朝中与他交往的人,一时不知有多少。
  时间久了,程怀远放松了警惕,自以为自己可以左右朝政,渐渐露出马脚来。
  又开始偷偷摸摸地和鞑子通信。
  谢承瑛在西京外的官道或是小道上,抓了好几个细作。
  身上搜出的信件好几封,内容都能证明程怀远是如何卖国求荣。
  只是程怀远老奸巨猾,每一封信都是自己口述他人代笔。
  并且每一个为他代笔的人,在写完信后都会被他残忍地杀害。
  这样的信拿出来,程怀远一句“都是污蔑”,便什么用也没有,反而打草惊蛇,坏了陛下的布局。
  我有些愠怒:“原来公主说的那些走火炭滚钉板,都只是你和陛下的苦肉计?”
  说完我又红了脸,一个女儿家怎么能说这些。
  仿佛是在问:“公主说你爱我,你爱是不爱?”
  谢承瑛告饶:“虽是苦肉计,但若是真要我为了你,我也是愿意的,没有二话。无忧嘴上不把门,这样的事自然也是瞒着她的。”
  我被他突然的表白心迹弄得更不好意思。
  嗫嚅道:“谁问你这个了。”
  谢承瑛说:“现在陛下说时候到了,该收拾这些卖国求荣的东西了。所以我才轻骑赶来,生怕来的晚了。只是有一点,你的那个兄长,真是蠢得可怕,程怀远怎么说他怎么做,上回替考的事才保住小命,这回竟然还搅到了程怀远和鞑子的事里了……阿颂,你可不能心软,这关乎家国大事。”
  有时候我也很好奇,前世的秦敏,还有爹娘,最后到底是怎样的结局呢。
  会不会也跟今生一样,只不过时间略晚了些。
  程怀远让他做封疆大吏,会不会是为了方便自己出卖国家为自己谋取私利?
  而那时,谢承瑛又在哪里?
  “出神想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我那个蠢哥哥。”
  每次想到重生,我都很不愿意去提起。
  生怕谢承瑛觉得我是进过青楼的人,没那么干净了。
  我是越来越明白,当你真正对一个人动心时,你最大的感受不是爱或是被爱,而是自卑。
  面对旁人,我还能安慰自己,起码我有一点小聪明有一点小才华,面对谢承瑛时,我是谨小慎微,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生怕露了馅。
  谢承瑛一路风尘,疲惫不堪。
  天刚黑,他就已经睡下了。
  回到院里,碧云还在好奇:“小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王爷吗?看着……和小姐口中的人不大一样啊?”
  “如何不一样?”
  “小姐说,小王爷皮肤比女子还白,可他明明黑;说小王爷冷酷无情,可他明明温柔如水;说小王爷没良心……可,他为了救小姐,专门从西京赶来定州,如何也不能说是没良心了。”
  “我还以为你要挤兑他,到最后你却是要为他说话啊。”我拿团扇敲了敲碧云的肩,“别耍嘴皮子了,你去驿馆给公主送个信,就说小王爷已经到了。悄声些,别让无关的人听到。”
  翌日,谢承瑛睡到日上三竿。
  我端着早膳走到坪里,他刚好打开门。
  内里一件暗红色的袍子,外面没有穿盔甲,这会儿看着像一个寻常的富贵公子了。
  我问他:“怎么起来了,是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我昨日来时,就收到了消息,今天午后,秦敏、姜山会在定州城外的破庙里和鞑子接头,我要赶紧去安排。”
  “要我帮忙吗?”
  他随手从盘子里抓了一个白面馒头,小厮已经拿着外衣在等着。
  他翻身上马,冲我微笑:“不用,你保护好自己,搞不好今日定州,会出大乱子。叫人把门窗关紧,再叫几个会点功夫的小子,拿着家伙在墙角守着,有人敢进来就杀了。”
  我在原地站了会儿,才照他说的去做。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门外果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嚣声。
  几个胆子大的小厮从门缝里往外看,说是外面打起来了。
  官兵和穿着袍子剃了一般头发的鞑子打得不可开交。
  “秦颂!秦颂!救命啊秦颂!我知道你在里头,你开门,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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