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族老的火气很大。
作为冠军侯府硕果仅存的元老之三的他们本该受到所有人的敬重,享受至高无上的地位,可现实确是被一个女娃娃彻底无视疯狂打脸,这个心理落差之大是他们不可承受之重。
"可恶,天北竟然宁愿相信这牙尖嘴利的女娃子也不相信我们,害得我们如此被动!"
"就是,整日里夸大其词危言耸听散播皇室谣言恐吓我等,抓住天北的弱点拼命蛊惑,吓得天北不得不将侯府未来托付于她,可你看看她一朝得势就如此狂妄自大嚣张跋扈,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天北如此,延武也是如此,我等虽是托孤三老,名义上与她林雨柔并驾齐驱,可确是有名无实,只能干着急啊,看她如此折腾侯府,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唉,他日我等百年之后下了阴曹地府有何颜面与列祖列宗相见?我等又该如何向贵成交代?"
他们三人在这边无能狂怒,马氏那边也是如出一辙。
马氏火气也很大!
这个林雨柔真是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一招得势便如此肆无忌惮,他们还活着都敢如此狂悖无礼,目中无人,等她和冠军侯走了,这侯府谁还能制得住她?
"天杀的林雨柔,目无尊长,好利弄权,肆意妄为,整日里危言耸听,装腔作势,你怎么不去死!"
"天杀的顾天北,识人不明,教子无方,人云亦云,朝令夕改,老娘怎么跟了你这么个蠢物!"
"天杀的顾延昭,娶谁不好,娶了这么个丧门星母夜叉回来搅风搅雨弄得侯府鸡犬不宁!"
"天杀的顾延武,一个男人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屈居人下,简直窝囊透顶,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
"天杀的顾远福,吃里扒外,趋炎附势,背主求荣见风使舵的狗东西,平时里真是小看了你,这么快就舔上了林雨柔与她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哼,老娘倒要看看你个老东西能落个什么好下场!"
"还有你们这三个无能的老不死,老而不死是为贼,尸位素餐,百无一能,一把年纪活到了狗肚子里,整日里倚老卖老地对别人评头论足,什么事都要指手画脚,现在怎么拿个小妇人没辙了?真是欺软怕硬,外强中干,无能至极。"
马氏气极,开始无差别攻击,一边怒骂着林雨柔他们,将屋内能摔的东西摔了个稀巴烂。
一旁的赵嬷嬷噤若寒蝉,她服侍马氏三十年,除了当初被老爷夫人棒打鸳鸯逼着她嫁入冠军侯府,还从未见过马氏如此失态,因此根本不敢插一句话,深怕殃及她。
马氏发泄完之后顿觉浑身无力,她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我真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失败者,浑浑噩噩过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算了!死了算了!"
"夫人!"
赵嬷嬷急忙上去搀扶她,想到夫人不幸的一生tຊ,也是泪流满脸。
赵嬷嬷看着她那凄楚可怜的模样,心中酸楚不断涌起。
"夫人也是个可怜人啊!"
马氏出身官宦世家,诗书传家,生得貌若天仙且才华横溢,是夔州数一数二的天之骄女。
可惜她那时太年轻,不知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暗中标好了尺码。出身名门注定要付出代价,譬如婚姻大事 。
马氏是夔州才女,经常出入些诗会文会,后来父亲做了京官,她也跟着来到京城生活,于一次诗会与一张姓书生相识,相知,相爱,两人情投意合,花前月下,过从甚密。
本以为自寻的才貌双全的如意郎君定会获得家族一致认可,可惜她太天真。
张越虽才华横溢,号称诗书画三绝,却科举坎坷,屡试不第。马家自然瞧不上他。
恰逢此时冠军侯顾贵成寓居夔州,听闻马氏才貌双全于是登门为庶子顾天北提亲。
顾天北虽是侯府庶子,但冠军侯一脉在大梁地位尊崇,兼且顾天北逐渐在军中崭露头角,前途不可限量,因此马氏与顾天北的婚姻也算得上门当户对,马父自然欣然应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所有女子的归宿,马氏原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可惜,现实如此残酷。
她,抗争过,换来的是一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大道理,于是,她,认命了。
于是,三媒六聘流程结束之后,马氏成了顾天北之妻 。
马氏是个传统的女子,虽与张越虽情深意浓,但向来发乎情止乎礼,结婚之后便打消所有念头安心地做侯府儿媳。
只是婚后不久,她才发现他的丈夫心中也住了一个人,一个她永远无法替代的人。
她争过、吵过、闹过、最后放过了自己,不了了之。
顾天北常年在外征战,可怜侯府先后历经公公、婆婆、大哥、大嫂四个不靠谱的主人之后,整个侯府已被祸祸的不成样,顾天北的整治也是治标不治本,一个烂摊子落到了她的头上。
于是劳心劳力,吃尽了苦头,却落不得公婆的一句好,受尽了闲言碎语冷嘲热讽。
之后,婆婆以侯府子嗣不旺为由一口气为丈夫纳了二十多个妾室,气得她几个月睡不着觉,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她再一次,认命。
好不容易熬死了公婆,却发现自己儿子变得无比陌生。
一个是贪花好色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一个是不近女色,一心要干出一番大事业。
儿子是靠不住了,只能指望儿媳。
原以为自己可以掌握儿子的婚姻,可惜丈夫功高盖主,自己却再一次认命,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儿媳备选一一否决,选了个丈夫儿子都满意的小门户女子林雨柔。
哪知他们父子有眼无珠,选出个这个祸害来折磨自己。
自己真的要崩溃了!
当儿媳时有婆婆妯娌在上头压着,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受尽了屈辱,如今媳妇熬成婆又被儿媳骑到头上拉屎撒尿,唉,命运呐!
"与其如此窝窝囊囊地活着,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想到林雨柔毫不顾惜自己情面将吴先来管事、郑仲先管事绑走惩戒,马氏的无名之火便噌噌直冒,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自己斗不过她,一头撞死,一个绳子吊死总可以吧?
"夫人,切勿轻生啊,不想想你自己,也要想想二少爷,两位孙少爷啊!"
赵嬷嬷极力劝阻。
她是马氏的心腹,自然轻易就拿捏了她的软肋。
果然马氏一听到她的话,脸色一变,瞬间阴雨转晴,止住了哭声。
"是的,我为什么要死,是她林雨柔该死才对,我要活着,对,我要活着,我不仅要活着,还要好好活着,给延武娶妻,庇护仁哥儿、义哥儿,对,绝不让那林雨柔好过!"
"赵嬷嬷,去,去拿那人参来,我要服下!"
"诺!"
赵嬷嬷喜极而泣,马氏终于肯服人参了,这对她对自己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
"林雨柔,天狂有雨,人狂有祸,我倒要看看夫人好好活着,你还能蹦跶了几天!"
赵嬷嬷脚步如飞,心里如吃了蜜般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