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立于亭间，望向雨幕。她青丝如瀑，眉目如画，衣袂翩然，我以为自己见到了雨之仙子。
直到她对我打招呼，我才恍然惊醒。
可心底的惊艳却永远无法抹去。”
乔筝听得认真，礼貌问道，“你们是怎么相知的？”
孟进闻言羞赧一笑，“庆幸在下读过几年书，嫣嫣那时望雨作对子，我忍不住把心中想到的对子念了出来，于是她也注意到了我。
我们一起赏雨作诗，却没有互报姓名。
我原以为，我可能只与她有这一面之缘罢了。毕竟她是富商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个穷书生，云泥之别。
我原想今生有幸能偶遇嫣嫣，已是最大的福气了。
没想到后来竟频频偶遇，甚至有一次她在巷尾被乞丐围住抢劫，我救了她，那次我们才互相知道姓名。”
乔筝没忍住跟着弯起唇角，点头道，“果真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
孟进苦笑摇头，“若真是话本，那我们的剧情也是悲剧。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并没有被祝福。嫣嫣的父亲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我本想要高中状元再来求娶嫣嫣。可奈何，嫣嫣父亲竟很快为她安排了一门亲事。
那人家中也是富商，与嫣嫣门当户对，那男子也颇具才名。家世名气我都不如他，我便要放弃。
而嫣嫣不愿。
嫣嫣竟想与我私奔。
我挣扎再三，同意了。”
说着，孟进叹了口气，满目悲痛，“可，我们计划私奔事被那男子知道了。
他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他……
他一怒之下，强要了嫣嫣……”
乔筝皱眉。
她想安慰，却无从开口。
孟进缓和许久，才继续道，“后来，嫣嫣说，她还是想和我在一起，问我还能不能接受她。
我当然接受！
那是我最爱的人，我怎么不能接受？
我同意和她私奔。
可就在我同她私奔的路上……
她与那男子一起，将我溺毙。”
孟进抿唇，悲痛无声，“我这才知道，私奔只是她骗我出来的借口。她的目的就是把我骗来这里，把我杀死。
因为连我的存在都让那男子不满，他非要害死我才罢休！
不过我理解她。
她若真要嫁与那人，以后日子苦或甜都是他说了算，她怎么敢不听他的话呢？”
“……”
“竟是这样？！”乔筝咬牙，微有怒意。
可是她斟酌再三，还是没有开口评价什么。
孟进再次苦笑，“是呀，我们皆是命不由己。
我知道，害死我的嫣嫣，已经不是我爱的那个嫣嫣了。
可我还是想见她，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我还想，再同她说几句话，再听一听她的声音。
这就是我最后的心愿，仙姑可否答允？”
乔筝叹息一声看向冷瓷，“其实孟进化成水鬼杀人，也是因为失去神智的缘故，并不是他本愿。
细算起来，终归该是害死他的那对男女的过错，他不应该承担这些因果。”
说着，她惋惜问道，“孟进真的只能魂飞魄散，没有别的路了吗？”
冷瓷轻轻摇头。
孟进本来因为乔筝的话眼中浮现出的那丝希冀，也随之黯淡。
乔筝再次微微叹气，问冷瓷，“那位嫣嫣是否还在人世，你能算到吗？”
“还在。”
冷瓷话音清浅。
可这两个字出口之后，孟进骤然抬头，眼中情绪复杂，如同波涛汹涌。
乔筝也愣了一下，“真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乔筝有些好奇地看向孟进，道，“若嫣嫣还在人世，应该也有六七十了吧？
她应已是满脸皱纹，步履蹒跚。
就算这样，你最后的愿望也是想见她吗？”
孟进微愣。
他喃喃问道，“……六七十？”
“……我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
“是。”
回答完他的疑问后，冷瓷抬眸，说道，“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让你见到崔羽嫣，和她说几句话，而后灰飞烟灭。
二是你随我修行，多年后可再入轮回，但生生世世都不能再见到崔羽嫣。
你选哪个？”
孟进的眼睛亮了起来，“仙姑的意思是，我还有活命的机会？”
乔筝微诧。
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你不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见嫣嫣吗？”她就这么把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孟进似乎没听到她的话，只犹豫着看向冷瓷，核实道，“仙姑刚才给出了选择，若我做出选择，仙姑一定会为我实现吗？”
冷瓷不置可否，蓦然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闻言，孟进和乔筝都微微一愣，满眼疑问。
冷瓷看着他的眼睛，道，“凉亭初遇，你们素不相识，你怎知你们有云泥之别，你怎知她是富商之女？”
听到这里，乔筝忽然瞪大了眼睛。
她看向孟进的眼神忽然就和刚才不一样了。
孟进却面不改色，理所当然道，“她身上穿的衣服，材质做工都那样奢华，自是家世不俗。”
“不。”冷瓷迎上他的目光，缓缓道，“那天她是偷跑出去的，身上穿的是家中侍女的衣服，且并未佩戴值钱的首饰。”
“你怎么知道？”孟进难以置信，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他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却一时没找到理由找补，气氛略略尴尬。
冷瓷轻轻漾开唇角，道，“不如，我重新再讲讲你们的故事吧。”
她语气不疾不徐，缓缓开口，“你，孟进，才华自负，想通过科举一步登天。
可你家中仅有一位老母，依卖绣品为生，挣来的银钱除去衣食家用还要供你读书，故而生活十分贫困。
你不愿分担生计，觉得为银钱奔波会分散你读书的心力。
可专心寒窗苦读，你也做不到，因为比起治国之策，你更爱看话本，听风花雪月才子佳人。
所以会试，你落榜了。
这时，你才知道通过科考出人头地有多难、多苦、多久。”
闻言，孟进抿唇不说话，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冷瓷继续道，“话本子看得多了，又都是书生飞黄腾达的故事，你忽然有一个计划，并且开始筹谋。
最终，崔羽嫣成为了你计划中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