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她孤身去了九霄殿。
刑曜坐在殿中，形同枯槁，与她记忆里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抬目见了她，他黯淡的眸中似浮现一丝光亮：“九儿，是你？”
“帝君看错了，臣妾不是九儿，是牧笙。”尹梓姝朱唇微启。
“是牧笙，不是九儿……”刑曜笑了，“是啊，九儿离孤而去足有一年了。”
那笑容极苦涩，尹梓姝的心在这一瞬涌起细微的疼痛。
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指，没有让这疼痛蔓延。
“帝君如今还在思念帝后吗？”她问。
“是，”刑曜点头，眸子似融了夜色，黑暗得不见半点光亮，殪崋“孤思念她。”
“那帝君为何要让帝后死？”尹梓姝又问，“为何要让帝后的父亲死，为何要让她的义兄死，为何要让她的孩子死？”
刑曜虚虚握拳，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
“若孤说，孤的魂魄缺了一块，没有情根，你是否会信？”
尹梓姝淡淡点头，语气嘲讽：“臣妾自然是信的，帝君总有帝君的理由，不管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
“那九儿会信吗？”刑曜也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
“她不会信。”尹梓姝答。
“为何不信？”刑曜看向她，眸光忽然有了一丝暴躁，“九儿能理解孤的种种苦衷，她定会明白孤那么做只是因为没了情根，否则孤不会伤她分毫，更不会害死她的父亲……”
四目相对，尹梓姝开铱驊口：“还有她的舜儿。”
“舜儿，舜儿……”刑曜喃喃重复着这二字，转瞬间眸光似已苍老数十载，“孤的舜儿，孤唯一的孩子……”
“帝君还有一个孩子，凌瑞。”尹梓姝残忍开口。
“瑞儿？”刑曜点头，“是了，孤还有一个孩子，只是并非帝后所生。”
尹梓姝定定看着他：“他今日死了。”
“瑞儿？死了？”刑曜站起身来，眼底渐红，“孤的瑞儿怎么可能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他死了，”尹梓姝淡淡说道，“被帝姬香芩放火活活烧死的。帝君应该知道，香芩已经疯了，臣妾带瑞儿去依譁看她，不想她抢走瑞儿之后，放了一把业火。”
刑曜脸色煞白，盯着面色平淡的尹梓姝看了许久，再次开口，已状若疯魔：“定是你使的毒计！是你害死了孤的瑞儿，来人，将这个妖姬拖走丢下堕仙崖！孤要亲眼看着她死！”
“帝君还想再杀我一次吗？”尹梓姝含笑问道。
这笑容里没有恨意，没有苦涩，没有任何情绪。
恍然间刑曜似又看到了那双流下血泪的眸子，那眸光和眼前之人如此相似，以至于他竟怔怔：“九儿，是你吗，九儿？”
“是啊，”尹梓姝颔首，“九儿来看帝君了，一年未见，帝君可曾想过九儿？”
“孤得到情根之后，一直在想你，孤后悔情窍有损，将情根丢在了那战场，后悔没有如承诺的那般与你白头偕老，长相厮守，后悔违背誓言，以至于让你死在了堕仙崖……”刑曜看着这张与尹梓姝如出一辙的脸，说出心头所有悔意。
可悔意再深，也是徒劳。
如今已是太迟，他什么都没有了，没了九儿，没有舜儿，没有香芩，也没了瑞儿……
“高处不胜寒，高处不胜寒。”他口中喃喃，眼里的泪早就干涸，再流已是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