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湖水,对娇滴滴的李沐桐而言依旧算得上冰冷刺骨。
口鼻灌满了水,她越是惊呼挣扎,身体越是发重。
层层叠叠的宫装锦缎,吸饱了水,瞬间犹如铁甲那么重,拖着她笔直的往下沉。
李沐桐好似她又回到了前世病死前那段时间,她也是这样努力的挣扎。
可她越是张大嘴去求生,却只会让她的生机流逝的更快。
熟悉的无力感将她吞没,李沐桐突然失去了求生的动力。
任由眼前的光渐渐湮灭,身体被沉入了黑暗深处。
忽然腰间一紧,一股几乎要将她腰勒断的大力袭来,李沐桐被迫睁开眼睛,蓦然对上了宋知衍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看到了男人怒意的眉眼,恶狠狠的,用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带入怀里。
鲜活的男人,犹如锋利的刀刃,刺破了黑暗的枷锁。
李沐桐停滞的时间重新流动。
她感觉到了痛苦,感觉到了窒息,她想要活下去。
身体的求生本能,让她攀上了男人。
这是她真正的救命浮木。
宋知衍被死死的缠住,李沐桐宽大的裙摆都绕到他身上,手脚都挥不开。
他心中大骂,三两下撕掉了碍事的裙子,一手揽着她的腰,终于浮出水面。
李沐桐贪婪的吸了口久违的空气,随后剧烈的咳了起来。
宋知衍在她背后拍了拍,李沐桐便咳的更厉害了,把呛进去的水都咳了出来。
就是这力道,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被惊动的侍卫们,从四面凫水而来。
宋知衍拒绝了救援,自己带着李沐桐慢慢的游到了岸边,也没急着上岸。
“拿披风来。”
秋华连忙挤出人群,抖开披风盖在了李沐桐身上,也掩去了她的狼狈。
宋知衍不让旁人靠近,一手抱着李沐桐,毫不见吃力,湿漉漉的上了岸。
春华担忧,却还仍有冷静,立即引路道,“驸马,送我们殿下去娘娘的景和宫。”
宴会处自然也是有供宾客休息的偏殿,但是那里必然人多眼杂。
李沐桐衣衫不整还落了水,被人瞧见了不好。
宋知衍便抱着李沐桐,向景和宫去了。
景和宫仍然留着李沐桐出嫁前居住的偏殿。
宋知衍进了殿,没让婢女跟着,吩咐她们去烧热水,自己抱着李沐桐上了拔步床,扯了床被子,把李沐桐整个包了起来。
李沐桐只露出个头,手还死死的抓着宋知衍肩膀。
她从落水再被救起来,脑子还是糊涂的,表现出来的就是麻木的平静。
“不想再断一根指甲,就自己松开手。”
宋知衍这么呵斥着,还是有慢慢的捏着她的掌心,像是安抚炸毛小猫那般,一点点的放松了她的紧绷的手指。
李沐桐这才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断了,殷红的鲜血在宋知衍的肩膀衣服上晕染开了一大片。
疼痛后知后觉的传来,她终于有了点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李沐桐委屈的哭了出来。
既有后怕自己遭遇的无妄之灾,更因为救了她的人是宋知衍。
半刻钟前,才跟她闹过脾气,不欢而散的宋知衍。
李沐桐更是想到了宋知衍专门叮嘱过她,让她在宴会上安生坐着。
可她怒火上头,还是没听劝阻自己跑出来,结果落水了还被他救了。
这种感觉可真难堪,她又在宋知衍面前丢了脸。
可宋知衍救了她,让她也没法理直气壮的气他、怨他。
“现在才知道哭,晚了吧!”
见她终于恢复了“正常”,宋知衍也没了方才的耐心温柔,动作粗暴的把她从自己怀里扯了出来。
“还不松开我?”
李沐桐更难堪了。
她刚才竟然就像八爪鱼一样,四肢全缠在了宋知衍身上!
连忙活动着已经僵硬了腿,从宋知衍腰上收了回来,李沐桐青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
他们新婚夜,都不曾有这么亲密过。
李沐桐不敢跟宋知衍对视,欲盖弥彰的卷着了被子,往床榻里躲。
目光乱飘,一不小心就看到宋知衍失去了正面遮蔽的异常。
李沐桐不敢置信的重新抬头去看宋知衍的脸。
她刚才一直以为是宋知衍腰间的玉佩在硌着她……
宋知衍脸黑了下来。
他哪里知道李沐桐过河拆桥,松开他还把被子都卷着跑了。
出水时候,他就专门要了斗篷,也不全然是为了李沐桐。
“看什么?还不是你衣衫不整的乱蹭。
亏的今日是我救了你,不然就照你这勾人的做派,我的绿帽子得多成什么样?”
宋知衍发梢还在往下滴水,全身的湿气,都压不住他眼中的熊熊怒火
他的语气奇差,怎么难听怎么来。
“李沐桐,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脑子?
你母妃、兄弟哪个不是人精,长袖善舞,善于钻营,怎么就你蠢成了这个样子?
合着你们母子四个人的愚蠢都长你身上了。
你自己被人算计死就罢了,能不能别带着我一起丢脸?”
说罢拂袖而去,摔的门板哐的巨响。
李沐桐张了张嘴,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终是咽下了道谢的话。
春华、秋实两人刚兑好了洗澡水,在外面听到了驸马跟公主争吵,正要硬着头皮来打断,便见到宋知衍怒气冲冲的出来,连忙赶进了殿里。
李沐桐不知是打击太大,终于放松下来,亦或者被宋知衍那些话气的,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身体晃了晃便倒在了床榻上不省人事了。
这一夜,因为李沐桐的意外,景和宫注定是个不眠夜。
李沐桐昏过去之后,很快就发起了高烧。
她烧的浑浑噩噩,一会儿梦到前世,就算醒过来,也分不清现实,满嘴的胡话,抱着荣妃直淌眼泪。
大庆帝前来探望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女儿这般可怜模样。
在他记忆里,这个女儿就像画像上的小福娃,一向是心宽体胖的乐呵模样,何曾哭的这么凄惨过。
再看荣妃一张保养得体的脸,尽是慌张,大庆帝难免心软了。
李沐桐半梦半醒间,看到了大庆帝,眼泪流的更凶了,委委屈屈的一声声叫着父皇。
前世她就是失去了大庆帝的偏爱,宋知衍才敢对她出手。
她当然知道宋知衍之所以嚣张,因为军功卓然,可她还是忍不住期待,父皇能对她多一些父女之情。
“父皇父皇,求求你了,让我和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