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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喜宴还有几日,你说不情愿,阿爸会替你周旋。”
  骆怀珠心生无力,垂眼轻声问他。
  “怎么周旋?”
  乔盛远皱了皱眉,眼里掠过丝急色:
  “大不了最后孤注一掷,想办法带你走。”
  “帅府权势滔天,为了颜面,或许再找个女人来拜堂,解决这件事对他们来说轻而易举。到时事已成定局,你自然也就脱身……”
  骆怀珠摇头打断他,“季阚会再把我抓回来,老夫人也不会让我就那样走。”
  乔盛远的话噎住,一时脸色沉郁,皱紧眉头。
  “你不明白,在他们眼里我是季家的女人,除非他们不要我,否则我逃不走的。”
  骆怀珠浅提口气,摆正神态和语气。
  “舅舅的心意我领了,不用为了我同帅府作对,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乔盛远表情凝重,“这个时代,季家还秉承兄死弟及那一套。帅位和家业就罢了,妻子也这样,你难道不委屈?”
  骆怀珠缄默。
  她扪心自问,委屈吗?
  “抛却私人情感来说,嫁给季阚,比以后嫁给任何人都享福。枪杆子执政的时代,没人能比军阀更有话语权。”
  她眸色沉静,轻轻摇头:
  “做大帅夫人,我不委屈。除非迫不得已,否则我不会替自己选择下坡路。”
  她扭脸看向乔盛远,“惹恼帅府,对舅舅和乔家没有任何益处,所以不用为我做什么无谓的抗争,我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清醒、理智、坚韧且自利。
  感情对骆怀珠来说,仿佛不值一提。
  乔盛远恍惚了一瞬,今日在他面前的是政权之女,而不是受困受苦的孤女,需要他们来拉一把。
  这样的骆怀珠,也是阿爸想看到的......
  乔盛远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又理智的表妹,心情一时复杂。
  他启唇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出口。
  前方回廊也在此时传来军靴沉稳的脚步声。
  立在廊下说话的两人,先后扭头看过去。
  季阚军装笔挺的身影拐出廊弯,他器宇轩昂,气质沉敛,似一棵苍天古柏。
  走到近前看了眼两人,他脚步微缓,视线最终落在骆怀珠面上。
  “站在这里做什么?”
  骆怀珠气定神闲,语声清柔回他:
  “要开膳了,伯母让我来迎你。”
  季阚没说什么。
  “嗯,走吧。”
  他抬脚自骆怀珠身边擦肩而过,同时侧目打量了眼乔盛远。
  骆怀珠跟上他脚步,将他那一眼看在眼里。
  “这是我表哥,乔盛远。”
  “见过。”
  乔盛远,“……”
  忍不住心忖,多少年前见过来着?不能现在还认得出吧?
  他拎着灯笼跟在两人身后,想了想,主动开口搭话。
  “多年前我还称呼您一声季二爷,如今要改口大帅了。”
  季阚竟然破天荒笑了声。
  他偏头看了眼乔盛远,视线又在骆怀珠面上落了落。
  “客气,往后我还得称呼你一声表兄。”
  骆怀珠垂下眼,樱唇浅抿。
  乔盛远讪讪笑了笑:
  “怎么着大帅也长我一岁,还是直呼我盛远吧。”
  堂堂一军主帅唤他表兄表兄的,他想想都浑身刺挠不适。
  季阚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
  三人很快回到老夫人的院子。
  乔老爷带着夫人和女儿起身,给季阚见礼。
  “大帅。”
  “不必见外,舅舅坐。”
  季阚清峻眉目淡淡含笑,抬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坐。
  这一声舅舅,听得乔老爷受宠若惊。
  “诶!坐,大帅!”
  众人依次落坐,气氛和睦非常。
  季老夫人笑吟吟跟季阚说了,乔家给骆怀珠准备嫁妆的事。
  季阚面上掠过丝意外。
  “舅舅破费了。珍珍也是我季家人,我的聘礼就是给她的嫁妆,母亲还会另外再添,你们实在不用为此费心。”
  乔老爷忙笑说,“知道是老夫人和大帅疼她,但这事一码归一码,我们娘家人也该做的还是要做。”
  季阚淡笑颔首,便也没再说什么。
  骆怀珠能继续做大帅夫人,乔家因此得的利,自然不是一份嫁妆能比的。
  聪明人话不用讲明白,各自心里都有数。
  几人言笑晏晏寒暄了会儿,季老夫人便招呼佣人摆膳。
  众人陆续围坐到膳桌前。
  骆怀珠坐在季阚身边,眼尾余光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眼。
  这人从进门到现在,眼里笑意就从未落下过,简直说不出的平易近人。
  她心下哂笑,不管他背地里怎么说乔家人与她情分淡,不会善待她的。
  面子功夫倒依然做的挺圆乎。
  真没看出来,秉性寡薄嘴不饶人的季阚,也会愿意逢场作戏。
  酒过三巡,乔老爷已经半醉。
  季老夫人适时起身离座,结束了这顿接风宴。
  “婚宴之前,你舅舅他们要在帅府暂住,我已经吩咐人将院子收拾出来。”
  “珍珍,天色不早,你送你舅舅舅母过去,让他们早些歇下吧。有什么话,过后几日可以慢慢聊。”
  骆怀珠站起身,“我知道,伯母。”
  她亲自送乔家人回院子安顿,要忙活一会儿。
  季阚也没急走,在老夫人这里坐着,喝了一碗醒酒汤。
  没了外人在,母子俩独处的气氛,又恢复一派疏离冷清。
  季老夫人淡淡问他,“这么晚,你回院子住,还是要走?”
  “回院子。”
  季阚说着站起身,也不多待:
  “母亲早点歇息,饮了酒,我先走了。”
  说完话,他片刻没耽搁,径自迈着大步离开。
  季老夫人目送他背影,心下无声叹了口气。
  她这个次子,总让她无法靠近,也不想靠近。
  *
  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季阚便缓下步调,步态散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他突然开口,清冷声线穿透夜风。
  “张晋,你跟了大哥多少年。”
  跟在身后的副官长张晋,闻言忙垂下眼回道:
  “回大帅,十二年。”
  “十二年,那你也该清楚,珍珍所有习性和喜好。”
  张晋神色一僵,张了张嘴,不知怎么答话好。
  眼下这复杂关系,他是该清楚好,还是该不清楚好?
  季阚也没等他说,便自顾自接下去:
  “成婚后,我准备给夫人配个副官,大帅夫人也是官,往后她要与人交际往来,少不了在外行走,做一些应酬。”
  他语声清慢,微偏头扫了眼。
  “你做副官长多年,得大哥重用,与珍珍往日也有不少往来。故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合适。”
  又问张晋,“让你跟着夫人,是不是大材小用了?”
  张晋神情一肃,摇摇头微躬下身。
  “不,大帅自有考虑,属下服从军令。”
  季阚淡淡勾唇,负着手看向前方路径。
  “那就这样定,你抓紧做一下交接,不剩几日了。”
  “是,大帅。”
  骆怀珠安顿完乔家人,又与舅舅舅母叙了会儿话,看天色实在不早,这才折回自己的院子。
  谁知一进院门,就见季阚坐在她院子里的廊栏上。
  男人一双修长的腿无处安放,肆意大敞着,双手随意搭在腰背后靠的围栏上,坐姿闲散不羁,看样子像已经等了许久。
  她掩下眸底讶然,踱步走进院子。
  “你有事?”
  季阚遁声回头,视线落在她身上,随即缓缓坐正了身姿。
  “等你,想聊聊。”
  骆怀珠步上台阶,闻言垂下眼睫,掀帘子进屋。
  “进来喝杯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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