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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肆神情从方才的探究已然变成了阴霾,他没接老太太的话,转而向老太太介绍起林惊影来,“祖母有所不知,孙儿当初重伤多亏林姑娘搭救,不然孙儿恐怕早就命丧黄泉,林姑娘于孙儿是有大恩的。”
  听见沈肆说起自己,林惊影面色稍霁,屈身朝老太太见礼:“知远哥哥实在是言重了,我父亲曾是黎州知军,知远哥哥带兵于黎州迎敌,保的便是生我养我的故土,又何曾说得上什么大恩呢?”
  姜氏早在沈肆写信告知回府的时候就知道了林惊影的身份,当年黎州知军林政抗击敌寇有功,如今早升为黎州刺史加封永昌伯,听说不日便要升迁回京。
  姜氏望着林惊影,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答应婆母把宋婉清娶进门,就是猪油蒙了心。
  “林姑娘过谦了。”姜氏笑着走到林惊影身侧,同女儿沈媛一左一右挽住了林惊影的胳膊:“我一见林姑娘便觉得亲切,若林姑娘不嫌弃,就在候府多住几日,也好叫肆儿带你在汴京多逛逛。”
  见姜氏挽着林惊影不撒手,反倒把自己正牌的儿媳晾在一处,这门婚事本就是老太太做主定的,姜氏此举害的老太太脸上挂不住,她牵过宋婉清的手放在沈肆手中,将二人的手重重握在一起,沉声道:“忙着待客固然要紧,可你也不要忘了婉清,这些年婉清替你在候府尽孝甚是不易,你如今回来了,也绝不可苛待了婉清去。”
  宋婉清抬眸看向沈肆,发觉他目光一直落在一旁的林惊影身上,心中落寞。
  宁远侯府世代功勋,宋家同沈家两家祖上虽有旧,几代下来如今的沈家在朝中可谓是如日中天,沈侯爷手掌禁军,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多少人上赶着巴结。
  反观宋家,虽有根基,可只是个小小伯爵之位,她二叔只在朝中任了个闲散官职,与沈家相比,就差了一大截去。
  昔日沈肆未曾归家之时,她在府中空有个大娘子的名头,虽姜氏不喜她,日子到底过的下去,但如今沈肆带了心上人归家,若是沈肆起了休妻另娶的意思,姜氏怕会第一个拍手赞好,还有她那唯利是图的二叔,是绝不可能为了她同候府撕破脸的,说不定还会在她被休弃后,为了家中姐妹的名声逼着她去死。
  宋婉清愈发觉得前路堪忧,思及此处,她起个温婉的笑来,冲沈肆道:“夫君在外奔波多时,想来劳累的紧,我来前叫小厨房炖了汤羹,夫君可要用些?”
  沈肆沉默不语,收回了自己的手。
  宋婉清也不意外,继续垂下眸子乖巧的站在老太太身边。
  反倒是老太太见沈肆对她冷淡先耐不住了性子,她对着姜氏道:“肆儿如今既然回来了,这候府的中馈也要让婉清学着接手,就先从安置林姑娘开始吧......婉清你上心些,不可慢待了娇客。”
  “母亲.....婉清以往从未掌过家事,她如何做的来啊?”姜氏掌管府中中馈多年,哪有那么轻易就撒手的道理,“还是说,婆母嫌弃儿媳掌家不利了?”
  “你办事我自是放心的。”沈老太太斜眯她一眼,似有不悦:“只是婉清是候府宗妇,是肆儿的妻子,这候府上下的事总归是要交到她手上的,况且她从前未掌过家事,如今不正好跟着你学学,你这个婆母,可不好藏私的。”
  此话一出姜氏只得应承下来,她看向老太太身侧站着的宋婉清,语气淡淡道:“母亲既然交代下来,那你就学着安排吧。”
  沈老太太深深地望了宋婉清一眼,宋婉清读懂她眼中深意,知道老太太此举是为了让堂中诸人知道,这候府的大娘子是她,亦是为她在林惊影面前立威。
  老太太一心为她,却不知把姜氏彻底得罪透了,顶着姜氏吃人似的目光,宋婉清只觉如芒在背。
  宋婉清是老太太为沈肆娶的妻子,姜氏对她不满老太太自然不愿,又加婆媳二人不睦许久,相争起来,也少不得要牵扯到宋婉清头上。
  宋婉清默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林姑娘远道而来怠慢不得,就将姑娘安置在西跨院可好?”
  西跨院是候府专门辟出来招待女客的院落,雅致娴静,把林惊影安置在西跨院自然是出不了错,只是有一点,西跨院离沈肆的院落颇远,甚至说的上是一个西面一个东面。
  宋婉清生怕叫姜氏以为自己是刻意针对林惊影,忙又补充了一句:“西跨院是本就是女宾院,林姑娘正好同表姑娘做伴。”
  老太太爱热闹,候府里时常邀各家亲眷的姑娘来小住,此刻候府里正住着一位表姑娘,正是老太太娘家的侄孙女。
  说起表姑娘,老太太往人群里扫了一眼,侧身问身边的柳嬷嬷:“怎么不见茹儿那丫头?”
  沈肆回府的事候府上下早就传遍了,西跨院那头自然也是通知到了的,此刻柳英茹不在堂中,老太太难免要问一句。
  “又岂止是茹姑娘一个不在,老太太这是见了大孙子把剩下的几个都抛到脑后去了!”四房大娘子徐氏笑着打趣,四房虽非老太太所出,却是自小就养在老太太膝下,与亲儿无异。
  四房大娘子为人最是爽快利落,快言快语的丝毫没想到自己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咱们家六郎不是也不在,这六郎和茹姑娘莫不是说好了不成,怎么的大郎回府这样的喜事都不露面?”
  四姑娘沈昭见自己母亲话头不对,忙伸手扯了扯徐氏的衣袖:“母亲混说什么,没得叫人笑话!”
  徐氏忙止了话头,这府里人谁不知道茹姑娘倾慕萧承宴已久,她们私下里也时常谈论,她今日这是高兴过头了,竟在老太太面前说了出来。
  这六郎是沈三爷同丹阳长公主唯一的子嗣,萧承宴幼时三爷沈予怀同丹阳长公主义绝,三爷出家为僧,这六郎萧承宴也被丹阳长公主带走教养,连姓都随了长公主萧妤,前几年才回了候府,老太太疼萧承宴疼得跟什么似的,纵使是县主郡主都不一定瞧得上,何况一个表姑娘?
  她也是昏了头,嘴上没了把门的,徐氏懊恼不已,闭紧了嘴不再言语。
  宋婉清原本站在老太太身侧为老太太点茶,听到徐氏提起萧承宴手上一抖,险些没将茶盏给打翻了。
  方才只想着如何应付姜氏和老太太,竟把萧承宴这茬忘在了脑后。
  一想起萧承宴,宋婉清就心虚的厉害,身上似乎还带着男人手掌拂过的酥痒,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衫,幸而赶来时整理过,还算得上整齐,舒了一口气,宋婉清将茶盏轻轻放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欣慰的看她一眼,却也没忘了正事,她吩咐柳嬷嬷:“你差人去六公子院里看看,别是六郎生了什么症病才来不了的,顺道看看茹儿那丫头,问问怎么了。”
  吩咐下去后柳嬷嬷就出了松鹤堂,堂中又静了下来。
  沈肆奔波多时,老太太也未再留他,叫沈肆回房歇息去了。
  看着沈肆同林惊影一齐出了松鹤堂,老太太心头别扭的厉害,回首看了眼默不作声的宋婉清,只叹这孙媳妇也太好脾性了些。
  堂中诸人都以为宋婉清在为沈肆的事失落,一时看向她的眼神里未免多了几分怜悯。
  一个不受宠的小庶女,纵使是做了候府的大娘子,婆母不喜,夫君不疼,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宋婉清正心虚着,旁人不知萧承宴怎的了,她却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只瞧今日他那模样,便可知是着了旁人的道,她无暇去顾忌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算计宁远侯府六公子,只盼柳嬷嬷寻到萧承宴时,萧承宴不要将今日之事说出就好。
  正想着,外头柳嬷嬷急色匆匆的进来,柳嬷嬷是老太太的陪嫁,素来稳重鲜少失态,可此刻却满脸惊惶的从外头进来,堂中人皆屏息凝神,等着柳嬷嬷呈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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