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昭凛然回神，蹲下身去，机械地将那些纸张一页页捡在手里，放回桌台。起身间忍回眼泪，眼底已再现倔强到底的锋芒，“我今日去见宋先生，与你的案子不相干。”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明显么？我是在追求他。”
　　“你不可以追求他。”
　　“什么叫不可以？”
　　“人话听不懂吗？不可以的意思就是不准与他见面，不准与他说话，更不准跟他去上海！”
　　“你凭什么说不可以？”
　　话音落地，仿佛一块烧红的铁浸入冰海，聂征夷沉默下去，眼里却灼起烈火。
　　聂昭也沉默，任凭他的烈火灼烧，四肢百骸皆疼痛。可疼痛之余，她却又感到一种隐隐的兴奋——
　　她的男女情事，他如此恼怒，如此在意……
　　那是不是说，他心中多少是有她几分的……
　　然而下一刻，他竟转身往门外走，动作那样利落，连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讲——
　　“聂征夷！”聂昭脱口，不管不顾地奔上前去，未及他回首，她已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声泪间哽咽淋漓，“你知道我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你！你心里有你的爱人，我当然明白，我从不奢望你爱我，我只是——”
　　“丫头。”
　　聂征夷极轻地唤她一声，只这么一声，便覆灭了她心头那缕好不容易才绽放出的火花。
　　他一动不动地僵站着，不知多久才将手覆上她的手腕，极力控制着力道，轻轻将她推开。他转身与她对视，眼里再没了方才的暴烈，唯余一片无奈的疼惜，“丫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聂昭痴痴地反问，“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聂征夷一顿，长久才沉下一口气，转而坐下来，拉着她也坐下来，语声十足柔缓，“你与我的事，我与相宜的事，这是两码事。即使我不爱她，也不可能接受你。”
　　看着她僵然维持的神色，聂征夷心中不是滋味，也恨自己将话讲得太过直白，不由再度沉默下去，好似琢磨着如何措辞。
　　他抬手擦拭她脸上的泪，连同鼻涕一道抹去，良久才终于开口，慢慢地道，“丫头，你十四岁碰上我，十五岁受我搭救，就这么跟了我那时候你太小了，还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个世界，每天生活在你身边的就是那么一些人，年龄差不多，见识也差不多突然出现一个我，我不一样啊，我比你年长太多，见识也比你多得太多，你自然就仰慕我，依赖我，这都正常可是丫头，你不能错把这种感情当成爱我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连一个十五岁的女孩都吸引不住，那他就太失败了，但如果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连十五岁女孩的爱意都接受，那他就是个王八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丫头？”
　　聂昭摇头，紧紧抓住他的手，眼里显出一种迷迷蒙蒙的无措，“可是……我现在不是十五岁，我，我已经清楚我的感情！”
　　“清楚什么呀？你就是跟着我惯了，如果当年救你的不是我，随便换一个男人，你也会产生感情的！”聂征夷不厌其烦地说着，拍拍她的手背，唇角勾起温暖笑容，“丫头，你正义、勇敢、美丽、聪慧，你是非常好的女孩，我希望你能找到真正与你相配的男子。”
　　他顿一顿，眉间渐渐蹙紧，彰显一种极致的肃然，“但这个人，绝不可以是宋方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