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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珠,明珠……
  十几个年头没见了,你如今身在何处?过得好是不好?
  念起那个女孩的面容,还有当年那桩事,聂昭依然觉得心底发凛,下意识就被恐惧迫得睁开眼来。她的视线落在椅背上的大衣,不由又想起那张从衣中掉落的手帕。
  她自己都忘了,当日追赶阿东匆忙,她随手就将手帕塞到了大衣口袋里,就这么一连半月时日。还好今夜前往马尔斯西餐厅时,她身上穿的并不是这件大衣,不然,一旦手帕掉落,她可就圆不上那个“手帕弄丢”的谎了。
  不过……
  那人好像压根就没信过她的说辞。
  想起他,那道寒冽香韵也仿佛飘荡鼻端。目光刹那迷离,浮现谁的眉眼,深夜般浓重;深渊般宁静;深海般令她窒息,随即化作一个睥睨的笑。
  “我不就是你的工作么?”
  “我宋方州不是汉奸。”
  “真正能救命的,是脑子。”
  “我永远不会把自己活成一个类别,尤其是在你眼里。”
  “列车是明早九点钟的,你想好了便来,我在站台等你。”
  ……
  ……
  ……
  聂昭猛地坐起身来,只觉心慌得厉害。
  呆愣一刻,她匆匆奔下床去,大衣也没有披便出门。直到在后院门外的畚箕中将那手帕拾起,她才稳下心来,再度将手帕放回了大衣口袋。
  冒雪前来,夜里又出门寻了一趟手帕,聂昭果真发起高烧。
  朦胧里似醒非醒,她听到聂征夷的声音响在门口,即使语声放得极轻,她也听得出他的关切,似是在跟眉姐不断询问着什么。
  她一向身体强健,眼下虽是高烧,却不至于连眼睛都睁不开。可她不想见他,便只佯装昏睡,始终未曾搭言。
  听着他的脚步离去,聂昭静静地睁眼,瞧见窗外光晕拂动,淅淅沥沥,似是冰雪消融。
  但听薛梦眉对伙计道,“今儿惊蛰了。”
  聂昭轻轻地问,“眉姐,几点钟了?”
  “唔,马上九点钟!”
  “知道了。”聂昭应一声,翻身蒙了大被过头,继续睡去。
  往后的几日平静如水。
  聂tຊ昭照常去警局上班,见到聂征夷也是自然而然的,同往常一般不拘规矩。
  仿佛从未有过那样一个夜晚。
  唯一不同,是隔三差五便能收到一份上海寄来的包裹。
  第一份是一把折扇。
  “十洲海错”,源自她钟爱的香韵,以浓墨书写在一把折扇上,笔体疏阔,髹漆生光,左侧是“丁卯岁始”四个小字。扇面用的是黑宣纸,扇柄用的是红檀木,扇柄下方还坠了一条饱满齐整的素色流苏。聂昭一眼便看出,那字相当不一般,应是出自饶汉祥老先生之手。
  第二份是一对素底红玛瑙耳坠。
  第三份是一套宋锦梅花扣旗袍。
  第四份却特殊,竟是一枝密封在水晶方匣中的玉兰花,附有一行钢笔书写的行书小字:
  沪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聂昭当然知道这一句的出处。只是,原文中的“陌上”被他改作了“沪上”,只这么一分差距,便脱离了芙蓉并蒂的亲密。
  此用心不可谓不精巧,不可谓不高妙。
  “想来宋先生确是醉卧花丛的老手,深谙若即若离的把戏,懂得如何吊人胃口。”
  聂昭提笔而书,目光一滞,终是将纸张撕得粉碎,一把丢入了畚箕——
  初时,每逢收到礼物,她便会发一封电报回谢。一来二去,二人的闲谈越来越多,漫天聊去,最终却因《赤壁赋》与《滕王阁序》哪一篇文笔更好而陷入争执,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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