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跟在北启文身后,穿过一条条精致的廊桥。
过堂风吹来,掀起四周的纱帐,也带来一阵阵的花香。
片刻后,北启文停下了脚步。
大家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面面相觑。
今年的赏荷宴,怎么连荷花都没有?
“诸位别急,”像是看出大家的疑问,北启文拍了拍手:“今年,本王换了个地方种荷花,保证让大家不虚此行!”
话音刚落,一艘做工讲究的船便停在岸边。
“哇,好漂亮的船呀!”宋云恬率先夸了出来。
眼前的船,比画舫大了不少,但又比普通的船精致。
船的四周,用颜料勾勒出一朵朵千姿百态的荷花。
配上若隐若现绿色丝绸,让人心生喜欢。
“要不是恬儿给的图纸,府里的匠人也造不出这样的船来。”北启文一脸宠溺地看着宋云恬,眼里满是缱绻。
听到这话,宋云恬吐了吐舌头:“恬儿不过是随便涂鸦罢了,禹王哥哥让人造出来才是真的厉害!”
天真无邪的样子,看得北启文手痒痒,想捏一捏她微微鼓起的脸颊。
可惜被北泽川抢了先:“恬儿真是蕙质兰心。”
“太子哥哥,不许捏恬儿的脸!”宋云恬气呼呼的说,但落在众人眼里,却是娇憨可爱。
“好好好,不捏不捏。”北泽川点了点宋云恬的鼻尖,搂着人,脚尖一点,随后旋身落在船上。
许是被北泽川帅气的动作迷到,宋云恬瞬间星星眼看向北泽川:“这就是轻功吗?太子哥哥好厉害呀!”
听到这娇滴滴的夸奖,岸上的北启尧也一个旋身,落在了船上。
顿时获得宋云恬的甜美夸奖一句。
而不会武功的北启文,则满脸阴沉地让船上的人放下梯子,领着其他人上船。
“禹王府的船都比其他地方的船有‘书卷气’。”一书生看着船上栩栩如生的荷花,指尖穿过微微飘起的丝绸,夸赞道。
“可不是?听说这是宋小姐想出来的呢。”另一书生不甘示弱道。
“宋小姐会的东西也太多了吧?在下都要自惭形秽了!”
“......”
众人不管是聊什么,最终话题都落在宋云恬身上。
宋云恬站在北泽川身旁,听着众人的夸赞,嘴角轻轻勾起。
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船往前驶了片刻,一片接天的碧叶就映入众人眼中。
和荷叶一同映入眼帘的,还有那一条条贯穿在荷花中的廊桥。
“殿下今年真是大手笔啊!”有人夸赞道。
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荷叶,和镶嵌在其中或粉或白或红的荷花,又岂是轻而易举就能种成的?
有了人开头,其他人纷纷应和,夸赞北启文独具匠心。
北启文打开折扇,谦虚道:“诸位过奖了,这碧荷池能入诸位的眼,也不枉本王大费周章地截河围湖,费尽心思地移来各地品相好的荷花栽种了。”
此话一出,又来众人一阵吹捧。
唯有站在最后的慕远书脸上,神情凝重。
“禹王哥哥好厉害呀,这么难的事都被你做到了!”宋云恬又一副小迷妹的神情,看向北启文。
北启文正要谦虚地表示这不算什么时,慕远书的声音传进众人耳里。
“禹王殿下,截河围湖或刻意使河流改道,都会影响到下游百姓的生计,远书觉得,此举不妥,还是速速将围堵的河水......”
慕远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云恬打断:“慕将军还真是忧国忧民呀,但禹王哥哥不过是截了一条小小的河流罢了,哪有将军说的这么严重?”
说完,她委委屈屈地看向北泽川。
活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闻言,慕远书急忙解释:“微臣只是......”
但又一次被人打断,这一次说话的是北启文:“慕将军杞人忧天了,我大梁地大物博,不缺这一条河。”
“慕将军想必是看不见,光凭想象才会觉得这件事很严重。想象很好,但还是要‘眼见为实’啊!”
说完,带头哈哈哈大笑起来。
仿佛当众嘲讽慕远书看不见,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一样。
而其他人,也跟着大笑起来。
“如此美景当前,慕将军可不能因为看不见,就扫了大家的兴致呀!”宋云恬唇角勾起一抹笑,但眼底满是冷漠。
慕远书一个瞎子,在这里当什么忧国忧民的英雄啊?
她是穿越者,她才是那个能救万民于水火的主角。
什么时候,也轮得到慕远书一个配角来对主角的生活指指点点了?
难听的话一声声传到慕远书的耳里,他双手紧紧握住,浮现出一条条青筋。
突然,一阵柔软覆盖在他的手背。
“让诸位见笑了,我家将军长年累月镇守边疆,自然知道水对百姓的重要。比不得诸位整日在这繁ʝʂɠ华的汴都城,不识民间疾苦。”
许以默含笑的嗓音响起,却说着解开众人遮羞布的话:“还是边疆太过艰苦,才让我家将军见这么点小事就激动成这样,真是让诸位见笑了。”
“所幸现在被奸人所害,留在汴都城养伤,也能跟着诸位过一过这神仙一般的日子。”
慕远书为大梁、为保护这些蛀虫才成今天这般落魄的样子。
谁都可以嘲笑他,唯独这汴都城,无人有资格嘲笑!
许以默的话,如一记重拳,砸在众人心口。
“表姐这话严重了,在其位谋其职,慕将军是战士,保家卫国是职责。太子哥哥是储君,为大梁百姓谋划是职责。禹王哥哥是文人,传播文化是职责。其他公子都是大梁的读书人,他们的职责是为了大梁的教育,表姐怎么可以否定他们呢?”
“我没有否定任何人呀,”许以默一脸无辜:“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但我没因为这位公子翻来覆去就会那几个词语夸人、夸船、夸花就说他宛如草包,否定他教育的价值呀。”
“而他,却因为我家将军保家卫国瞎了眼就嘲讽他,到底是我一介妇人心胸狭隘,还是这位公子心胸不宽?”
许以默指着刚才笑得最大声的一个人说道。
被指中的男子瞬间涨红了脸,按理来说,他的学识根本不配收到禹王府的请柬。
但他爹是朝中重臣,所以他还是要到了一张请柬。
来之前,他爹就交代他,一定要在太子面前露脸。
奈何他肚中墨水不够,只能用那几个词翻来覆去的夸。
而为了让太子听见,他刻意说得大声了些,没想到竟被许以默指了出来。
一时间,他又羞又怒,恨不得冲上前,好好教训许以默一番。
宋云恬没想到许以默反驳的点在这里,愣了几秒才道:“大家并没有笑话慕将军的意思,只不过觉得这件事,不值得慕将军上纲上线。”
“那就是我妇人胸襟,心思敏感,见谁都像在嘲讽我家将军。”许以默大大方方地承认,将宋云恬的话堵住:
“宋小姐和诸位公子,都是心胸宽广之人,应该不会和我一个妇人计较吧?”
宋云恬:“......”
其他人:“......”
“......自然不会。”宋云恬费了老大的劲,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这许以默自黑的这么厉害,她还能说什么?
“既然如此,那美景当前,诸位尽情欣赏吧。就别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了。”
听到这话,众人思忖了一下此番前来的目的,竟觉得许以默说得有道理。
一时间也懒得在和两人争论了,跟在北启文身后,慢慢下了船。
听着耳畔渐渐消失的脚步声,慕远书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你叫不醒一群装睡的人。”许以默松开握住慕远书手背的手,转而挽起他的手臂:“时代洪流中,先保住自己才能去保住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