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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
江雪倾并没敢继续逗留在涂山凛的屋子里。她提出早就想好的补偿条件,向他要了今年免试进入涂山香坊内训的名额后,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离开。
这个点在山上别墅区叫车并不容易,江雪倾只能选择徒步下山再打车。
“没道理的,他不可能认出我是谁。”江雪倾顶着冷冽晚风,边裹紧大衣快步走,边喃喃自语。
刚才在屋内涂山凛看向她的目光实在过于古怪,她有种被他识破的心惊,又情不自禁因他眼底透出的哀伤而感到悲伤。
“明明是你自己善变,学会我外婆的香方后就提出解除婚约。别以为你这趟回港坐轮椅卖惨装可怜,我就会重新敞开心扉相信你。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我才不会相信你……”
江雪倾正自言自语,忽而察觉身后有车灯光扫来,随之行车声靠近。她警惕地转身望去,车前灯直射而来,她本能抬起手臂遮在眼前。
银色平治车驶***缓地在江雪倾身旁停下。
“嗨!阿倾bb,我要去市区顺路载你下山呀。”白雨沛降下车窗,露出招牌笑容。
江雪倾也不跟他客气,拉开副驾驶车门迅速上车。
这两日气象台早就挂寒潮警报,夜里温度骤降,她如果真要步行下山,明早起来恐怕就要冻感冒。这会儿车内暖气十足,江雪倾搓搓被冻红的手,舒服地打了个激灵。她想起来刚收到光头的消息,翻出手机来。
“我朋友帮我找到敲你头的那几个人啦,他们顺道还找到那晚其他街口店铺监控录下的那些人持棍的画面,图片和录像我一会儿发给你。看你是想直接把证据丢给警方,还是自己找人处理他们都行。”
“谢啦,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白雨沛一手扶着方向盘,空出一手翘起大拇指对江雪倾比了个赞,“我脑门上这个包的仇,肯定要找那几个人好好清算。对了,就这么放过崔泳儿,你会不会觉得不解气?”
江雪倾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唇角。
白雨沛扫了她一眼,又道:“虽然涂山家老夫人亲自开口求情,但崔泳儿被送回大马前,我可以帮你找个机会好好教训她。这么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心思竟然这样歹毒,找外面的人下药搞人,不收拾她很难解气。”
江雪倾摇摇头:“不用啦,刚才在偏厅看她哭天喊地的惨样,其实已经解气了。再说把她送回大马,好过让她留在港城服社会服务令,起码今后不用看到她,更不用提防她去香坊再找我麻烦。”
“有远见。”白雨沛认同,“阿凛刚把你带去他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处理完偏厅的事,特意去小别墅看他,发觉他脸色很不好,你们吵架啦?”
“我一个涂山香坊的初阶员工能和涂山家大少吵什么架?”
“也是。”白雨沛咂咂嘴,“我和阿凛认识快十一年,最近一段时间总觉得他心情起伏很大,情绪很不稳定。看来我作为他的好朋友要多陪陪他,以免他一个人孤身留在涂山家,心理变态。”
“噗——”江雪倾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讲他心理变态,被涂山凛听到说不定要叫他那两个保镖打你满头包。”
“我这不是把你当成自己人才随便调侃的。”白雨沛笑笑,又感慨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别看阿凛现在这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我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哦?那他是什么样子的?”江雪倾心生好奇。说起来自从十一年前涂山凛销声匿迹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也不清楚这些年他到底发生了哪些改变。
“我家老头子和阿凛的舅舅是至交,原本我一直生活在新加坡,和阿凛并没什么交集。我家在新加坡经营药材生意的,这个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嗯,知道的,新加坡最大华人药材商嘛。但香药不分家,你们家应该和涂山家也有生意往来吧。”
“对,有往来。有一年,大约是我十七岁的时候,阿凛他舅舅突然火急火燎地上门来求我家老头子帮忙,要他牵线请我太爷爷出山。”
“太爷爷?年纪听起来就很大。请他老人家出山做什么?”
“我太爷爷当时都快一百岁啦,阿凛他舅舅忽然说要包机带我太爷爷去太平洋无名小岛上救人。哦,对了,我太爷爷是老中医,当年还给宫里贵人看过诊,最擅长银针扎穴,不过他上了年纪后就不再出诊了。”
江雪倾像是听奇趣故事一般兴致勃勃,干脆整个人侧坐:“涂山凛的舅舅要请你太爷爷出山去救谁?”
“不就是阿凛喽。”
“啊?”
“我爸和我爷爷当时忙生意抽不开身,又实在不放心太爷爷一个百岁老人独自出行,就喊上我陪同。在那个小岛上,是我第一次和阿凛见面。我记得登岛时天气很坏,海上乌云密布,四面浪潮翻涌,那间别墅就建在悬崖之上,屋里冷冰冰的只有阿凛和他的保镖在。”
“涂山凛去了私有海岛?怪不得这些年一直音讯全无。”江雪倾惊讶地瞪直双眼。难怪销声匿迹,他突然跑去海岛做隐士吗?
“看你年纪还小,你很早就听过涂山家的事情吗?”江雪倾的反应太大,以至于引起白雨沛怀疑。
江雪倾连忙说:“我进涂山香坊前总要调查一下这个东家为人如何,否则在一个人面兽心的人底下做事,我哪会有好前途?再说前阵子港媒铺天盖地报道涂山大少回港的事,稍微看八卦杂志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白雨沛理解地点点头:“还会事先调查,你做事很缜密嘛。”
江雪倾心急地扯了下他的衣袖:“嗳,讲故事讲一半让人干着急很没公德心的,快点继续讲后面怎么样了?”
“这么着急的?”
“对!”
白雨沛挑眉一笑,继续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大好。当时阿凛处于昏迷状态,听他舅舅说是在家里室内泳池游泳时发生意外溺水,被救上来的时候连呼吸都停止了。”
“怎么会这样!”
江雪倾倒吸一口冷气,在涂山凛失联后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但完全没想到真相竟是他曾濒临死亡。怪不得之前落海时他的反应那样奇怪,在入海的瞬间四肢僵硬,仿佛一条被急冻的鱼,失去意识,无法动弹。竟然是PTSD!
“涂山凛身边不是一直有保镖守护?怎么会在泳池里溺水都没有人发现的?”
白雨沛耸耸肩:“谁知道呢。豪门家族的意外,真的只是一场意外吗?”窗外的街灯掠过他的侧脸,他神情怅然,“不过幸好阿凛的舅舅及时赶到把他带出国,否则今时今日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涂山凛这个人了。”
奇迹
Vol.2
白雨沛是个话唠,话匣子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合上。
直到下车前,江雪倾从他嘴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涂山凛这十一年间经历的事情。
没想到起初的三年他都是昏睡在床上,需要人24小时看护,神经受损到连简单地转头、抬手、翻身动作都无法独自完成。
江雪倾听着听着便鼻尖泛酸,心头像积压着一整片沉甸甸的雨云,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泪如雨下。
见她从一开始的兴奋追问后续,到后来沉默不语,再到低着头一副强忍情绪的模样。
白雨沛心思敏感,不想车内气氛变得悲伤。他想了想,调整话题。
“你想不想听关于阿凛的糗事?”
江雪倾吸了吸鼻子,开口时却因强压下去的泪水涌入鼻腔,有了些鼻音:“他都躺在床上不能转头不能动了,还能有什么糗事发生?”
“那你可就低估他了。”白雨沛勾唇一笑,“这家伙生命力实在顽强,我太爷爷定期会给他施针刺激穴位,但私底下对我说过阿凛的情况并不乐观,很大可能性要在床上躺一辈子。谁想到这小子是个奇迹!”
白雨沛说话时语气抑扬顿挫,话尾总留个钩子,叫人好奇不已。
江雪倾果然一扫之前的低落情绪,抬眸眼神亮闪闪地望向他,追问:“什么奇迹?”
“想听是不是?”他故意顿了顿,等到江雪倾积极点头后,他慢悠悠道,“且听下回分解。”
江雪倾怒而暴起,攥起拳头,抵在白雨沛太阳穴上。
白雨沛立马投降:“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好好好,怕了你了。难怪刚才在偏厅里崔泳儿吓得半死,你这个女孩子凶狠起来确实好吓人的。”
“快点说,否则我在你头上再添个包做纪念品。”
前方就是涂山集团的宿舍楼,白雨沛将车停在门口临时泊位上,转头面向江雪倾。
“你知道涂山凛后来为什么突然能起身的吗?”
江雪倾摇摇头:“猜不到,你说。”
拳头在侧,白雨沛不敢再卖关子:“我们怕他每日躺在床上太无聊,就在他房间里每天开着电视播港城新闻。有一天新闻里正在报道梅香堂大小姐,就是跟你同名同姓的那位江雪倾江大小姐订婚的消息。阿凛本来好好躺在床上的,听到这则新闻后骤然直起身子,坐了起来。我太爷爷说这是医学奇迹!”
想起当年那一幕,白雨沛至今啧啧称奇。
江雪倾却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白雨沛还在自顾自感慨:“你说这小子是不是过于离谱,竟然会因为前任订婚的新闻大受刺激,突然能坐起身了。不过幸好有那则新闻报道,再之后阿凛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卯起劲积极复健,他的身体情况一日比一日好,最后恢复到从前的八九成,也算是很不容易的。咦?阿倾bb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他抬手在江雪倾眼前晃了下。
江雪倾神情怅然若失,恹恹地点点头。
“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拜拜。”江雪倾打开车门就这样下车了。
白雨沛张了张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瞧见她落寞的背影,他抿紧嘴巴把话吞下去,驾车离开。
江雪倾整个人魂不守舍地走进宿舍楼。
她没想到涂山凛竟然还会关心她的订婚消息……
当年主动离开的是他,如今在白雨沛口中听到的,因她订婚消息大受刺激的人还是他。
江雪倾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猜透涂山凛。她的一颗心左右摇摆,分辨不清他的真心究竟是真是假?
江雪倾兀自站在电梯厅里等电梯,一道身影朝她快步走来。
“阿倾,我们谈一谈好不好?”阿靓神情焦急,伸手拉住江雪倾,“拜托,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
江雪倾微蹙眉,可她也想听一听阿靓会对她说些什么,便点头答应。阿靓原想拉着她直接去楼上房间里谈,可江雪倾担心有诈,提议到二楼的咖啡吧。
这会儿将近十点钟,咖啡吧里没什么人,两人找了个临窗空位坐下。
阿靓开门见山:“阿倾,酒吧那件事是我的错,我不该答应崔小姐帮忙的。”
江雪倾也十分坦率,直接问:“她许给你什么好处做交换条件?”
“崔小姐说只要我愿意在周末带你去那家酒吧,下个月我的业绩就全包给她。阿倾,对不起,是我被佣金迷昏了头。可我发誓,我虽然把你带去酒吧,但绝对没有在你酒水里下药。你晕倒那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你特地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江雪倾眯了眯双眼,神情冰冷地看着她,“除此之外,你没有别的事情想对我说?”
之前她叫卷毛和黄毛帮忙盯梢跟踪阿靓,原是想拍下她和崔家姐妹接触的照片用来做证据,没想到竟然被她发现阿靓身后还藏有一条大鱼!
那日阿靓匆匆打车去到梅香堂总部附近的咖啡厅,卷毛他们拍到她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把照片传到小群里给江雪倾看时,还评头论足了一番,说两人举动好似偷情。江雪倾却从照片中一眼认出阿靓身边的男人,他正是梅香堂莫炤言的下属,由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营销部主管。
阿靓身为涂山香坊的销冠,竟和梅香堂的管理层来往密切,这中间恐怕利益牵扯甚多。
江雪倾回想起之前她刚搬来宿舍第一晚,不小心撞见阿靓在房间里和男人幽会,恐怕那晚的男人就是这一位。
阿靓见江雪倾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她心中发慌,忐忑不安,可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她继续道歉求饶。
“阿倾,我们相处一个月多关系一直很融洽,工作上配合的也很好。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帮帮我,我不想被开除的。如果被涂山香坊开除,其他香坊肯定也会拉黑我,今后我在这一行很难混下去。”
“开除?谁要开除你?店长吗?”江雪倾心中疑窦丛生。
她并没有把目前掌握到的证据告诉任何人,因为事情还没有完全调查清楚,她无法肯定阿靓和莫炤言的下属除了情人关系之外,是否还进行了某些重要商业机密交换。
阿靓急得眼眶含泪:“不是店长,是涂山家大少!我晚上下班前接到通知,凛少下令人事部直接开除我。”
“涂山凛?”江雪倾愕然。
谁敢霸凌我的人
Vol.3
事发突然,江雪倾并不清楚涂山凛为何会做出开除阿靓的决定。涂山凛身为涂山集团继任掌门人,实在没必要亲自动口开除总店一个小小的销售。他这种做法无疑是变相通知业内其他香坊,永久禁止录用这个人。
既然是涂山凛亲自下达的人事命令,店长自然是保不住阿靓的,江雪倾也没有立场更没必要去为她求情。
阿靓被香坊开除,当天便被勒令搬离宿舍。
梅晓蓉白天上班时听说这件事,她一上午的心情七上八下,趁着午休吃饭时赶紧来找江雪倾商量。
“阿倾,你听说没有?靓姐突然被开除,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的。”
“嗯,听说了。”江雪倾低头吃烧鹅饭,满不在乎地回答。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
“我需要担心什么?”江雪倾抬眸看她,发觉梅晓蓉愁容满面,“靓姐被开除,你为咩看起来比她还惆怅?”
江雪倾不问还好,一问梅晓蓉一副担忧的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靓姐这样的销冠都是说开除就立马开除,像我们这种初阶合香师,岂不是更危险?随时都会面临失业。我心里真的好不安,难道我们涂山香坊也要跟梅香堂一样人事大变动?”
江雪倾咽下口中的饭,诧异问:“梅香堂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有一阵子没听说过梅香堂的消息,在之前只听闻江月影出任集团副总兼任战略策划部主管,上任后说是要精简公司内部资深人员,引进新生代调香师,更改古法香方,将香品调整引领向西式调香方向,把梅香堂推向海外市场。
“这件事外面人还不知道,我是听我同乡说的,她在梅香堂分店做事,最近他们分店不少人莫名其妙被裁员。我们白珠镇上很多人家都是做香材种植和加工的,现在不是香材收成年份,早年的沉香也都被收割空了,我们年轻一辈就只能出来打工。如果涂山香坊和梅香堂一样大裁员,到时我就只能回乡被家里安排相亲嫁人。”
梅晓蓉沮丧地叹了口气:“我一点都不想匆匆相亲,和一个一点都不熟悉的男人随随便便结婚生子,糊里糊涂过完一生。”
“既然不想就要为自己争取。你与其担心哪天会突然被香坊裁员,不如往上竞争,用实力说话,只有变得更强更不可取代,才不会轻易被放弃。”
江雪倾说话时坚定的神采,似乎让梅晓蓉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她默然地看着江雪倾,一颗浮躁的惴惴不安的心,此刻被她的话安抚。
江雪倾见梅晓蓉忽然不语,以为她还在担心裁员的事。
梅香堂精简人员的事情,她之前在梅香堂总店附近的冰室饮茶时,曾听到两位资深前辈讨论过,所以心中有数。况且涂山香坊开除阿靓的事,和梅香堂裁员的事情,性质并不相同。
江雪倾瞧她为这件事焦虑到吃不下饭,好心地将阿靓为何突然被开除的大致原因说了一遍给她听。
梅晓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脸上神情拨云见日。
“原来是这样,真是吓死我了,害得我一整个上午都没心思调香。”梅晓蓉拍抚胸口,定下心来。她才吃了两口饭,忽地又想起一件事,“阿倾,我还听我同乡提起一件事。最近梅香堂出了大事!”
“哦?”江雪倾放下筷子,认真地听她讲话。
“梅香堂的镇店之宝红梅雪踪你一定是知道的。听说最近它的原材料出现问题,梅香堂下属门店全部没有存货,市面上仅有的红梅雪踪香粉也被炒黄牛的抬高价格,每克单价竟比黄金都贵好几番。我同乡还说不止这个月没有红梅雪踪,下个月的进货单里也没有。红梅雪踪是梅香堂的镇店之宝,如果长久断货,肯定会影响梅香堂的口碑和影响力。”
原来是这件事。
江雪倾哦了声,佯装认真地点点头,心中却冷笑连连。
因为只有江雪倾最清楚,梅香堂为何再无镇店之宝红梅雪踪售卖。
这个非遗香方是外婆传承给她的,之前她还在世时,每个月都会挪出两天时间去总店香坊亲手完成配比,制作出当月限定售卖的香粉量,再多就需要客人提前预定了。
而她最后一次制作红梅雪踪是在一个半月之前,她出事的前两天。江家父女和莫炤言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被她藏起来的香方,自然无法凭空再变出这个镇店之宝。恐怕梅香堂今后再无红梅雪踪,这张香方将成为绝唱。
梅晓蓉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其他杂事,江雪倾的手机铃声却响起来。
因是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可听到对方说的话以后,江雪倾顿时脸色铁青。
“什么?江池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好,老师麻烦你先帮他止血,我马上赶过去。”
挂断手机后,江雪倾托梅晓蓉帮她回香坊向店长请半天假,匆匆结账打车赶去江池的学校。
***
上次视频聊天时江雪倾就发觉江池不对劲,遮遮掩掩的,不太爱正对着镜头讲话,还故意把书桌灯调的很暗。今天见面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进校园调解室,江雪倾见到坐在角落的江池。他垂着头,身上校服脏兮兮满是黑脚印。她走过去站在他面前,江池却不肯抬头。
“江池。”
“你不用来的,我自己会解决。”
“抬起头看我。”
“阿姐,你回去,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
“抬头。”江雪倾咬紧后槽牙,心里隐隐升起怒气。江池这副模样,不用问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带她进来的老师见姐弟俩气氛不佳,借口替江雪倾倒水趁机离开,将调解室留给姐弟俩谈心。
江雪倾拉了张椅子,在江池对面坐下。她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指尖稍稍用力,硬是把他的头仰起一点。
他低头时看不清全貌,没想到竟然伤的这样重。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和眼角都有破皮正在渗血。
江池咬紧牙,倔强地撇开头,声音闷闷的。
“我没事,一点都不痛。那个打我的家伙,我没让他好过,我一样把他揍成个猪头,他的伤比我还严重。”
江雪倾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江池悄悄抬起眼皮看她:“阿姐,对不起,我不该跟人打架的。”
没有得到回应,江池声音更低。
“阿姐,我没想打扰你工作的,我让老师不要打电话通知家长,可是她还是通知你过来了……对不起,浪费你时间了,我下次一定忍住。”
他垂着头,脸上满是伤痕,心里牵挂愧疚的却是会耽误江雪倾的时间。
江雪倾心中虽有气,可无法不动容。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又堵又闷。江雪倾有点后悔了,因为是她想专心工作避免分心,才让江池转学进这间陌生的寄宿制学校。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时间,他竟然遭遇到校园霸凌,被欺负的这样严重。
江池只听到面前深重的呼吸声,他直觉阿姐一定是生气了,伸手试探地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
“阿姐,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江雪倾胸口堵着一把怒火,但不是针对江池,而是那些霸凌她小弟兔崽子们!
阿姐好凶
Vol.4
“告诉阿姐,有几个人打你?年级、班级、姓名,全部告诉我。”
江雪倾观察过江池身上的痕迹,他的伤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人打的,更像是一群人围殴他一人。
刚进学校时,她从接待她的老师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是江池和高年级男生发生冲突,具体原因他们两方都不肯讲。江雪倾自然问了对方有几人,可那位老师支支吾吾并没有明说。
“你身上有没有受伤?转个圈让我看看清楚。”她已经打定主意一会儿要带江池离开学校,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
江池乖乖起身,举起胳膊在原地缓缓转了个圈。
“阿姐要帮我教训他们吗?”江池眨眨眼睛问。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江雪倾狠揍江广昌,但之前在游艇上亲身目睹阿姐拿皮鞭抽的那位阔少嗷嗷乱叫,看得他好爽。还有之前来家里要债那三人,也不知为何原因对阿姐俯首帖耳,十分乖巧。江池认为一定是阿姐有本事,才叫人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江雪倾肯定点头:“对!我既然来了肯定要帮你出头。现在不处理,今后只会是祸害!”
“阿姐,我们学校里有监控摄像头的。”江池指了指教室角落吊顶上的探头。
江雪倾攥紧拳头,整个人气势凛然,又靓又凶:“有探头就会有死角,怕什么?既然学校教不好他们,我今天就提前叫他们吃点社会上的苦头,让他们搞清楚出门在外做人要和气这个道理。”
冷不丁的,调解室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江池,你有种出来!哭哭啼啼跟老师投诉算什么男人?还敢把我阿爸喊来!我看你是找死!”
一个长得虎头虎脑,脸肿的跟个包头鱼似的半大男生,边嚣张叫嚷,边从门外冲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其他四个男生,看起来就像江湖匪帮一样,进门后居然还摆出队形。
江雪倾简直快被他们气笑了,她站起身,一指指向为首那个胖头鱼小子。
“就是你们打的江池?”
“你又是谁?臭三八,关你屁……”胖头鱼小子张嘴就是脏话,可他狠话还没放完,只见一本教材朝他的头光速飞来,精准地敲在他额头上,瞬间起了个红肿大包。
“嗷!痛死了!”胖头鱼抱着脑门痛得眼泪直飙,嘴里骂骂咧咧,“臭三八你敢打我!你知道我老豆是谁吗?一会儿等我老豆来了一定叫你哭很惨!”
跟在他身后其余四个男生,原本还想一起围攻她,可见江雪倾出手凶狠是个不好惹的,当下皆被她的气势镇压,缩在一旁没一个敢上前硬刚的。
“一群欺软怕硬的软脚虾。”
“臭八婆!你骂谁软脚虾!”胖头鱼小子捂着额头,满脸不服气,招呼身后几个男生,“你们跟我一起上!姐弟两个一起揍!谁打的最凶,周末我就把我老豆的新跑车借给他开!”
正当这时,训导主任和刚才离开的那位老师一起匆匆赶到。
胖头鱼小子抱着脑袋,第一时间向训导主任告状:“高老师,你通知我老豆没有?我被人打啊,你赶紧叫他带人过来帮我教训人。”
“陈宥浩,闭嘴。”训导主任高老师戴了副银丝眼镜,隔着镜片朝胖头鱼使了个眼色。
那小子倒是精明,立马闭上嘴乖乖站到高老师身边去了,其余四人也跟着站队过去。
两边站的泾渭分明,江雪倾立刻明白这位训导主任并不是来主持公道,而是来给这个胖头鱼小子站台的。刚才这小子一直叫嚣要喊他老豆过来撑腰,看来对方很有来头,甚至和校方关系匪浅。
训导主任进屋以后,江池就变得更加内向。他轻轻扯了扯江雪倾的衣摆,小声道:“阿姐,他们不会替我说话的。”
江雪倾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背:“交给我。”她上前一步,不慌不忙道,“高老师,我听说校园里到处都安了监控摄像头,那么他们打架时一定也有录像的。我们现在就去监控室调出当时的记录,有证据才能有公正的判断。”
训导主任伸手抬了抬鼻梁上的镜托:“要是有录像拍到这件事倒很容易解决的,问题是他们吵架的地方刚好在垃圾房边的摄像头死角。没有证据,我们校方也很难断定事发经过。”训导主任摊摊手,看起来颇为无奈。
江雪倾知道这是校方推卸责任的说辞,她故意问:“那么依照高老师的经验,这次的事情要如何处理呢?”
训导主任一把拉过站在他身旁的陈宥浩:“你也看到啦,你家弟弟把高年级学长打得头破血流,脸肿的好似麦兜。我刚才通知陈宥浩家长赶过来,到时如果对方家长肯和解是最好的结果,但如果他不肯,你家弟弟肯定要吃个处分的。”
“什么?双方一样打架,一样受伤,只有我们江池一个人吃处分?”江雪倾立马不干了,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就要上前。
陈宥浩刚吃过亏,见她又冲上来,连忙躲到训导主任身后。
“高老师,江池他阿姐好凶的,你赶紧帮忙拦住她。”
“江池姐姐你冷静一点,这里是学校调解室,你家江池今后还要继续在这里念书的。”训导主任还在拿话威胁江雪倾。
江雪倾看不吃这套,大不了她带着江池转学用不着在这里吃亏受霸凌。
她怒气上头,一掌巨响拍在桌面上:“要处分就要大家一起吃处分!凭什么让江池一个人承担?再说躲在你后面那四个男生,他们是不是也有份参与打架?把他们的家长全都叫过来!今天的事情没有个清楚结果,你们一个也不许跑!”
“难怪江池还手时这么凶,原来他有一个凶悍母夜叉姐姐。”
“是啊,真的好凶哦!他们一家都有问题。”
“听说是公屋出身的,也不知道哪来的钱念我们这所中学。”
“住公屋的底层就是没素质,跟阴沟里的小强哥一样。”
躲在一旁的四个男生挤眉弄眼,小声议论。
江池站在江雪倾身旁,听见他们诋毁阿姐,原本强制压抑的怒火瞬间火势燎原。他攥紧拳头,毫无预兆朝四人其中一人冲过去。
“你们骂我可以,不准侮辱我阿姐!”
眼看一拳头就朝着那人的面门砸去,就在此时一道胖乎乎的身影出现,伸手拦截住江池的拳头。
“是谁!居然敢在学校里殴打我陈奇胜的儿子!”
子承父业
Vol.5
陈奇胜出现的突然,他大掌宽厚手心都是肉,一把将江池的拳头包裹在掌心中。
“这小子挺凶,动不动就挥拳头。”他目光指向训导主任,“高老师,你把他家长叫来没有?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家长,竟然教育出这么不讲理又蛮狠的小子。”
陈奇胜嘴上训斥,可他毕竟是成年人,没必要跟个学生仔计较。他手上没用什么劲道,卸了江池冲拳的力道后便松手放开他。
训导主任显然是认识陈奇胜,且关系相熟的。见他进门,立马迎上前。
“陈老板,打扰你时间了,还让你百忙之中特意跑一趟学校处理纠纷。你放心,这个学生的家长已经到了,我们刚才正在和对方家长讨论怎么处理这件事。其实事情很简单的,小孩子打架嘛,不要弄得太复杂,说声sorry就可以啦。”
陈奇胜摸了摸鼻子,侧眸瞟向杵在训导主任身边不敢上前的自家儿子。
“臭小子,这次是不是你惹是生非的,给我老实交代。敢撒谎,回去看我抽不抽你。”
“阿爸,你为咩帮外人教训我?”陈宥浩凑上前给老豆看他的额头,“你看我脸上的伤,我才是受害者。这个包是那小子的阿姐刚才拿书砸的,我脑门都快飚血啦!”
陈宥浩和他老豆陈奇胜一样生得圆圆脑袋,板寸头,身材魁梧又结实,一看就是一副不好惹的堂口大哥模样。此时他被江池揍完又挨了江雪倾一记‘飞书’砸面,整张脸肿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看起来狼狈又滑稽。
陈奇胜低头查看儿子脑门上的伤口,发觉的确伤的不轻,他骤然怒容满面。
“妈的!竟然真敢打我陈奇胜的儿子!”
他原本就生得五大三粗,沉下脸更是气势骇人。训导主任和其他几人见状,全都自动噤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臭小子你被人打不知道还手的?蠢仔!”陈奇胜低骂一声,转眸看向挡在面前的训导主任,“叫那个打人的学生家长过来见我!”
“肥佬。”
江雪倾此时正站在长桌后面,前方视线被训导主任等人挡得严严实实。
她的声音刚出,陈奇胜瞬间认出是他的福星阿倾妹妹。他脸上的怒容如冰山雪融,眨眼睛换上惊诧神色。
“还挡在我面前做门神?让开。”陈奇胜蹙眉一个眼神丢过去,训导主任和其余几人立即让开道。
江雪倾立在原地,并没有主动迎上去,而是等着陈奇胜走到她面前。
“阿倾妹妹,你怎么在这里?”陈奇胜满脸惊讶,但视线扫过走回她身旁站定的那个小男生,瞧见他脸上身上带伤,瞬间便会意,“这位是你弟弟?你弟弟和我儿子打架了?”
江雪倾点头,伸手指向陈宥浩和其他四个男生:“对,准确来说是他们五个高年级生联手打我弟弟一个低年级生。”
“什么?反了天了!”陈奇胜扭头冲陈宥浩招手,“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陈宥浩怒视江雪倾,可又不敢违背自家凶狠老豆的命令,只好咬着牙不情不愿地走过去。
他刚走到陈奇胜跟前,就被他一把揪住耳朵:“臭小子,你是不是带人围殴人家小弟?”
陈宥浩痛得嗷嗷叫,拼命反驳:“我没有!我才是被打那个!这女的就是刚才打破我脑门的人!阿爸,你快帮我报仇啊。”
“我平时怎么教育你的?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你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行为吗?”陈奇胜又在儿子脑门上敲了下,“你真是让我丢脸!”
陈宥浩气得大叫:“阿爸!我才是你亲儿子!你怎么反过来帮外人教训我?”
调解室内的气氛眨眼间发生惊天大逆转,训导主任和另一位老师面面相觑,全都吃惊地瞪大双眼,可谁都不敢在这时候出手介入两方家长之间。
四个男生见带头的陈宥浩不止没让他老豆帮他撑腰,还反被揍了一顿,他们全都悄悄从后门溜走,以免引火烧身。
陈奇胜一手扣在陈宥浩的后颈处,押着他上前:“给人道歉,说对不起。”
“我不要!我没错!我才是被打的,你看看我脸上的伤。这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善茬!下手可狠了,跟他阿姐一个样。”
“再不道歉,这个月零花钱一分没有。”
杀手锏一出,原本还在奋力反抗的陈宥浩,立即闭嘴。他愤愤不平地瞪视面前的两姐弟,极不情愿咬牙切齿地说:“sorry。”
“中国人用普通话说!”陈奇胜一巴掌拍上他后脑勺。
“对不起!行了吧。”陈宥浩还是不服气,道完歉后气鼓鼓地站在一旁。
江雪倾扭头看向江池:“你原谅他吗?”
江池抿紧嘴唇,没说话。
陈奇胜正要押着儿子继续道歉,江雪倾却朝他摇摇手。
“不用了,这件事最让我看清的是校方的态度。”她转面望向杵在门边的训导主任,“学生在校园内发生斗殴事件,原本学校里装有监控设备可以保证还原事发经过。可刚才进门到现在,你们校方不仅没有主动提供视频录像,还第一时间推卸责任,甚至提出让我弟弟单方面承担处分的决定。这样枉顾公平的学校,我想并不适合我弟弟继续就读。”
“阿倾妹妹你这是……”陈奇胜摸摸脑门,很快反应过来,他朝训导主任递了个眼色。
训导主任连忙上前:“江池姐姐,这次的事情的确是我们校方处理不得当。存在监控盲区的地方,我一定督促后勤保障组查漏补缺尽快安装设备。”他边说边观察陈奇胜的眼色,见他还在朝自己挤眉弄眼,他又赶紧补充,“至于两个孩子的纠纷,既然双方家长都有诚意解决,我提议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我和班主任了解过,江池平时在校成绩优异,人又勤奋,再说频繁转学也不利于孩子的学习和成长,你说对不对?”
江雪倾只关心江池的心理健康,她并不介意重新为江池挑选一所师资力量更强,同学更友善的学校就读。至于学费,反正她现在已经晋升涂山香坊初阶合香师,又有了今年内训的名额,她不用再向之前一样为赚钱发愁,有实力作为江池的后盾。
“阿姐,你平时工作很忙,不要再为我转学奔波操心了。我不用转学的,可以继续在这里念书。”
江池懂事又贴心,对比之下陈奇胜越发觉得自家儿子拿不出手。
他一巴掌拍在陈宥浩后脑勺上:“学学人家小弟!你比人家年纪大还搞校园霸凌这套,你当你是堂口大哥啊?”
陈宥浩满脸不服:“哼!我这叫子承父业。”
话还没说完,一巴掌又兜头落下。
在意
Vol.6
既然江池这位当事人都不介意,江雪倾也没再继续坚持替他转学。
双方家长坐下来在调解室里走完流程,算是达成和解。作为训导主任的高老师总算松了口气,这桩事处理完美,没有得罪陈老板,今年的学校公益捐款算是保住了。
两拨人一前一后从调解室走出去,江雪倾边走边跟江池提起要带他去医院做个全面体检,却被他拒绝。
“阿姐,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快回去上班吧,我也该回宿舍写作业了。”
江雪倾想劝他,只听到身后响起一阵风凉话。
陈宥浩顶着张肿脸走在他们身后,嘟囔道:“他的确不用去医院,该去医院做全身检查的人是我好不好。”刚才被阿爸押着道歉,他心里很不服气,说话酸溜溜的。
江雪倾其实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五个打一个,受伤更重的肯定是江池,但他竟在劣势情况下将陈宥浩打成胖头鱼,这小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江池,他脸上的伤真是你打的?”江雪倾不确定地问。
江池敢作敢当,点头承认:“对,我打的。他们五个把我堵在垃圾房死角,我一个人肯定打不过五个,索性就认准带头的人打。”
“妈的,我就说这小子是个狠角色。”
“臭小子!背着我说脏话?”陈奇胜被训导主任拖住谈今年捐款的事,刚聊完走过来就听到自家儿子在口吐芬芳,抬手就要揍他。
陈宥浩连忙抱头跑开:“老豆,你今天吃错药啦?再打我就变痴线了。”
陈奇胜的脸快要被儿子丢光了,他搓搓手不好意思地走到江雪倾面前。
“阿倾妹妹,事情的前因后果我都已经向高老师了解清楚。这次错全在我平时太纵容,没管教好儿子。这样吧,我在酒店包厢摆一桌和解酒,请你和你小弟一定不要拒绝。”
江雪倾想了想,看看江池,又转眸瞄了眼刺头一样满脸写着不服气的陈宥浩。她的确还有事要拜托陈奇胜,便点头答应。
“行,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带我小弟去趟医院做个检查才放心。”
“一起去!正好我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也需要拿仪器扫一扫脑子,看不看是不是天生有缺陷。”
“老豆!”陈宥浩气到快要发疯。
***
等江池和陈宥浩在医院做完身体检查,外头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陈奇胜摆和解酒很有诚意,特意选在静安香坊附近的五星豪奢裕华酒店。此时华灯初上,酒店门庭前豪车来往,进门用餐的皆是满身贵气的上流人士。
陈奇胜预定的包厢在六楼,侍应生将他们一路引进包间。
趁江雪倾和江池一起去洗手间的功夫,陈宥浩挨着陈奇胜坐,低声问:“阿爸,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阿姐,要给我找个比你年轻十几岁的后妈吧?”
“臭小子,少胡说八道。她多大,我多大?我努努力都能当她阿爸!”
“哼,那你这么殷勤。”
“老子对人家客客气气摆和解酒,还不是因为你没道义,恃强凌弱。你小时候我都教过你什么?是我让你在学校里仗势欺人,带人霸凌学弟的?”
“哼,反正那个江池也不是什么好鸟,打人还手时可凶了。”
“一会儿人家姐弟俩回来,你给他们敬茶好好道歉!”
“在学校调解室里我都已经说过sorry啦。”
“叫你道歉就道歉,否则零花钱自己上外面挣去。”
-
包厢里陈家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另一边江雪倾洗了双手刚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还没过拐角便听见走廊上响起江池的声音。
“对不起,是我走路分心没看路撞到你。”
“小弟弟,你眼神没问题吧?这么大一辆轮椅你都没看见?”
“阿卓,闭嘴。”涂山凛声如冷雾,辨识度极高。
江雪倾闻声加快步伐从拐角走出去,一眼便瞧见走廊上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他今天似要出席正式场合,一身深蓝色暗纹定制西装,领夹与袖扣皆是配套蓝宝石款。短发特意打理过,抹了发蜡做了造型,整个人越发气质翩然,高不可攀。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江雪倾走过去,脚步停在江池身侧。
涂山凛还没开口,守在他身侧的阿卓撇过头开始吐槽:“哪里都能碰到她,巧合多了说不定就是故意跟踪喽。”
“嘘,别再讲了。”身旁方宇哲压低声音告诫他。
江池转眸看向江雪倾:“阿姐,你跟他们认识的?”
“嗯,这位是我老板。”江雪倾指了指涂山凛,可神情看上去并无恭敬,就像介绍寻常人一般。
江池想了想,突然立正站好,毕恭毕敬地低头给涂山凛鞠了一躬。
“干吗?一鞠躬想咒我家凛少?”阿卓如临大敌,箭步上前挡在自家少爷面前。
“刚才是我的问题,没看清路撞到你。你是我阿姐的老板,希望不要因为这点小事,影响对我阿姐的印象。”江池抬起头,眼神真挚地注视涂山凛。
江雪倾没料到江池会忽然这么做,拉了拉他的手臂:“没必要给他鞠躬的,他虽然是大老板,但平时管不到我的。”
“阿姐,是我走路分心撞到人,道歉也是应该的。”
江池懂事的让人心疼,江雪倾望着他青涩稚嫩的侧脸,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涂山凛的目光精准的落在江雪倾牵住江池的那只手上,他神色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他是你弟弟?”
先前找人调查江雪倾背景时,的确了解到她有一个弟弟,可报告里没有附带相片,涂山凛自然对江池见面不相识。
“嗯,我小弟江池。”江雪倾牵着江池的手晃了晃。
涂山凛的视线也随着她晃动的动作微微闪烁。看起来他们姐弟俩的感情还挺不错的。
“阿倾妹妹,你们怎么站在走廊上,是不是忘记包厢名字找不回来了?”陈奇胜的声音忽而在身后响起。
江雪倾转头朝他挥挥手:“没,遇见个熟人打声招呼。”
陈奇胜大步走来,原本脸上笑盈盈挂着笑容,一眼瞧见江雪倾面前轮椅上那人后,他突然怔住,下一秒喜出望外地迎上前。
“凛少!”
错觉
Vol.7
涂山家大少和陈奇胜这种堂口大哥洗白转从商的人自然往日无交集,他微微蹙眉,无回应。
守在一旁的方宇哲和阿卓是陪伴在涂山凛身边多年的老人,对凛少的微表情了如指掌,见状立即各自上前一步,将陈奇胜挡在几步之外,毫无接近涂山凛的可能性。
陈奇胜被人当面阻拦但丝毫没生气,他嘿嘿笑着:“凛少,上次我们在秋季拍卖会上打过照面的。你肯定不认识我这种小人物,我是奇胜外贸公司的总经理,我们公司主要跑东南亚香料进出口商贸线,和涂山香坊、梅香堂这几大香业公司都有合作。”
涂山凛闻言无动于衷,反倒是江雪倾颇感意外地转眸望向陈奇胜。
“肥佬,你是做香材外贸生意的?”
他竟然和梅香堂也有合作,那么说不定她能从陈奇胜身上打听到一些有关梅香堂的事。
陈奇胜笑容憨憨地摸摸后脑勺:“我大老粗一个,虽然是做香材进出口贸易的,但阿倾妹妹你早前在静安香坊也看到过啦,我不懂香的,被人耍的团团转。”
“你去了静安香坊?”涂山凛抓住重点字眼,神情质疑地看向江雪倾。
他的眼神就像是在审视一个叛变者,盯得江雪倾莫名心虚。
“凛少,你别多想,我既然入职涂山香坊肯定忠于涂山家的。我之前去静安香坊,就是为了赚点外快而已。”
“嗯?”涂山凛尾音上扬,脸上的神色分明越发怀疑。
正当江雪倾还想解释时,走廊另一端走来一道身着墨色国风长袍的身影。他五官精致,眉眼如画,在璀璨水晶灯照耀下更是光彩夺目。
“阿凛,你还在走廊上?包厢里的人等你很久了。”白雨沛走近才看清站在涂山凛面前的人是谁,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江雪倾,“难怪这么久没等到你进包间,原来是遇见阿倾了。”
因是熟人,江雪倾抬手朝白雨沛打了声招呼。涂山凛他们今日还有正事在身,也不再多逗留,白雨沛亲自推着涂山凛的轮椅朝他们的包厢走去。
江雪倾侧过身让开道,擦身而过时只感觉涂山凛的眼尾余光若有若无扫过她,似在打量她和陈奇胜的关系。
明明仅是惊鸿一瞥,却叫江雪倾心里发虚,莫名有种和男性朋友一起出街,结果凑巧被正牌男友撞见的错觉。
-
陈奇胜没想到江雪倾居然和涂山家大少有私交,虽不清楚他们的实质关系,但看得出起码是能说上话的。他大喜过望,越想越觉得江雪倾是他的福星。跟着他阿倾妹妹,钱途一片光明。
三人一起回到包厢里,刚点的菜早已上齐,摆了满满一桌澳龙、鲍鱼、象拔蚌、花胶猪肚鸡……
陈宥浩上午挨揍,下午挨训,这会儿饿的能吞下一头牛,没等人到齐已经动筷,正大快朵颐。
“臭小子!尽会给我丢脸。吃东西能不能斯文点?”陈奇胜扭头朝江雪倾尴尬笑笑,“见笑了,儿子没管教好,尽给我丢人。”
陈宥浩自知说多错多,干脆埋头苦吃。可他想低调做人,偏偏他老豆不给他这个机会。
“臭小子,就知道吃,快过来给人敬茶道歉。”
今晚这一桌宴席原本就是特意摆的和解酒,正式斟茶道歉当然是重头戏。
陈宥浩正吃得欢,满脸不乐意,可他老豆刚才警告过他如果不听话就断了他的零用钱,让他自己去外面当打工仔赚牛马钱。
他虽然不是读书的料,可贵在机灵,才不会吃眼前亏。
陈宥浩擦了把嘴,起身端着面前的饮料,走到江雪倾和江池面前,稍稍低了下头,算是鞠躬。
“对不起啦。”
“好好道歉,态度要认真要诚恳。”
陈奇胜抬手正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江雪倾忽地伸手半空拦截住。
“肥佬,他脑袋都成胖头鱼了,就别打他了。”
“你说我胖头鱼?”陈宥浩震惊,一脸被羞辱的表情。
“噗。”江池没忍住笑出声。
“还笑!”陈宥浩斜眼瞪他,气得脸颊通红。
陈奇胜认真地盯着自家儿子的脸看了会儿:“这么看的确有几分像胖头鱼。”他拍拍儿子气鼓鼓的脸颊,“人家小阿姐夸你可爱,生什么气?”
江雪倾瞧他气得腮帮子鼓起来的模样,也觉得搞笑。她微笑道:“道歉就免了,我们既然答应来吃这桌和解酒,就是表示原谅的。不过肥佬,我希望你儿子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阿倾妹妹你只管说,只要这个臭小子能做到的,我一定叫他乖乖去办。”
江雪倾转眸认真地注视陈宥浩:“我知道你在学校里很有号召力,很多同学都愿意跟随你。你能不能帮我照顾我小弟?江池刚转学进去,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难免会受到排挤,但假如你能照顾他一些,他在学校里的生活肯定会更容易一点。”
这便是江雪倾同意吃和解酒时打得注意。她不需要肥佬硬押着陈宥浩给他们道歉,而是需要他在校园里能罩着她小弟。像陈宥浩这种校霸是无法彻底用道理说服的,能让他服气的只有比他更凶狠的他老豆,而江雪倾正好可以通过陈奇胜的关系压制他,让陈宥浩不得不照顾江池。
“阿姐,不需要的,我只想好好念书,没想在学校里交朋友,用不着别人特意照顾我。”江池小声道。
江雪倾却没去理他,反而直接拿起面前的空玻璃杯,直接往里面倒满一整杯红酒,一口气饮下。
陈奇胜刚要出手去拦,江雪倾拂开他的手,又接连倒了三杯,同样一口气喝下。
这是江湖规矩,三杯酒落肚,她拜托人的事情,对方很难拒绝。
陈宥浩也有些吃惊,他惶惶无措地看向自家老豆,只见陈奇胜朝他点点头。
陈宥浩只好硬着头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行!我答应你。我跟你保证,只要在校园范围内,有我陈宥浩在的地方,就没人敢欺负江池。”
“嘁,你不欺负我,就没有其他人欺负我。”江池小声吐槽。
江雪倾抬手揉了揉江池的短发:“好啦,这样阿姐就放心了。”
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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