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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贝朵头一次住百年老宅,对房间里的每处细节都充满了好奇。
  她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看看那儿,目之所及,全都是自己不曾经历的烟尘,古旧而陌生。
  为了弥补忘记分享炖母鸡的遗憾,临睡前她又打开了直播间,准备给熬夜的粉丝们分享一下全新的居住环境。
  “整个建筑全是榫卯结构,一颗钉子都没有。”胡贝朵现学现卖,把刚刚从二筒那听的故事一股脑倒了出来。
  为了营造氛围,她特地换上一件水红色新中式云纹绉纱袍,手里摇着一把团扇。
  夜风一起,轻薄的布料荡来荡去,仙气缥缈,颇有几分古意。
  见越来越多的人涌进直播间,她更来劲儿了,侧身将镜头转向屋顶,“看到那根最粗的房梁了吗?据说是一整根金丝楠木,价值连城。”
  “真的假的?”在一片啧啧声中,有懂行的人产生了质疑,“金丝楠木一根不得上亿啊!这么有钱,还开什么青年养老院?拆下来卖了,几辈子不愁吃喝。”
  金丝楠木……那么值钱吗?
  胡贝朵偷偷吐了吐舌头。
  自己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被人揪住了小辫子。
  但不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影响和谐的气氛,于是她偷偷把那人踢了出去,顺便拉黑。
  没想到,刚“解决”了一个,另一个不知趣的又冒了出来。
  “这房梁年头够长的,看着就结实。”
  看到这句话时,胡贝朵还没有感觉什么异样,甚至以为遇见了知音,积极回复:“没错,百年不腐,连个虫子洞都没有,特别结实。”
  “上吊也方便。”那人又跟了一句。
  胡贝朵差点儿没吐血。
  半夜三更原本就是牛鬼蛇神出没的时间,直播间的画风彻底被带歪,粉丝们开始热烈讨论。
  从风水的角度推测,这房子里到底死过多少人;从力学的角度判断,借助这根房梁实施上吊的可能性;有些还故意吓唬胡贝朵,说她身后看到了有影子飘过。
  静谧的夜晚给世界以平和,同样也让无端恐怖悄然滋生。
  窗外黑漆漆的,只有月光和虫鸣,婆娑的树影张牙舞爪,若tຊ是仔细看上去,还真有几分骇人。
  大脑中如同被植入一匹野马,不受控地乱跑。
  胡贝朵心里有些发毛,她强装镇定,使劲摇了几下团扇:“别瞎说,姐姐我是吓大的吗?什么魑魅魍魉,尽管放马过来,让咱直播间也热闹热闹……”
  没想到,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里“当啷”响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转头往外面一看,刚刚还空荡荡的场院里,此时似乎真的多了一个白影!
  胡贝朵头皮都炸了,身上汗毛齐刷刷起立。
  自己的嘴该不是开了光吧?要不要这么准啊!
  事发突然,她赶紧和粉丝告别,匆匆下了播。
  白影荡来荡去了,眼看着忽忽悠悠从大门处往老宅这边来了。
  胡贝朵直接吓麻了,第一时间想到住在旁边那间屋的二筒。
  她什么都顾不得,提起裙子就往隔壁跑,幸好中间只隔了一间不大的堂屋,三步两步就跨了过去。
  进城这些年,二筒一直有失眠的毛病,回到天堂坳后才稍稍有了改善,今晚虽然被未曾谋面的爱慕者搅乱了思绪,但一过十二点也撑不住了。
  眼下早就进入了深度睡眠,连有人闯进来都浑然不觉。
  “哥,筒哥……”眼看窗外那道白影越来越近,胡贝朵手脚冰凉。
  她摸到床边,一把抓住二筒的胳膊,声音止不住发颤,上下牙直打架,“快……快起来……有鬼……”
  二筒睡得正香。
  在梦里,他娶了媳妇,还生了七个孩子。
  每个孩子的衣服颜色都不一样,分别是红橙黄绿青蓝紫,他们围着爷爷不停地叽叽喳喳。
  高大的皂荚树也柔和了许多,它微微弓着腰,上面结满了葫芦。
  这场景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二筒嘿嘿笑着,觉得自己很幸福。
  突然,山尖出现一片绯红,以极快的速度吞噬着湛蓝的天空,像是凛厉的火焰,又像粘稠的鲜血,其中还夹杂着刺耳的聒噪。
  见二筒渐渐皱起了眉头,嘴里嘟囔了几句,却没有醒过来的意思,胡贝朵愈发着急了。
  她索性开始拍他的脸,啪啪作响。
  二筒的幸福生活并没有维持很久,为了保护一家老小,和女妖展开激烈战斗,冷不防被一柄如意击中,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猛地惊醒,一团大红猝不及防闯入眼帘,随后便是被放大的眉眼口鼻。
  一时间,二筒分不清梦境现实,吓得大喊:“妖精!有妖……”
  “不是妖,是鬼!”见他目光游移不定,满脸惊惧,唯恐打草惊蛇,胡贝朵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结结实实扇过去几耳光。
  噼啪一阵脆响,二筒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他挣脱束缚,捂着脸,腾地跳到地上,瞪着胡贝朵,又是迷惑又是愤怒:“你疯了!打我干嘛?”
  “有鬼……”胡贝朵压低声音,别着头指了指窗外,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
  “哪来的鬼?”二筒上下打量着她这身装扮,心想鬼不就在眼前?
  他焦躁地抓了抓头发,“朵朵,你直播我没意见,能不能别上演午夜惊魂啊?人吓人,吓死人,心脏真受不了。”
  “你……你不会以为……”胡贝朵瞬间读懂了二筒的心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外面,“鬼在场院里,我亲眼看见……”
  “笃笃笃……”话还没说完,突兀的敲门声响起,两个人一下子都僵住了。
  二筒疑惑地看向胡贝朵,后者呲溜一下钻到他身后,整个人抖成了筛子,话也说不清楚:“来……来了……”
  天堂坳不比大城市,根本没有夜生活,太阳一下山几乎就陷入绝对沉寂。
  由于各家各户居住分散,连互相串门的情况都很少发生,半夜三更来访,几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二筒转过头,狐疑地看了一眼身后的胡贝朵。
  难道真有鬼?
  但这个鬼怪有礼貌的,进屋还敲门?
  他示意胡贝朵别出声,蹑手蹑脚地往门口走去。
  颇具年代感的两块门板被长长的门栓顶着,笃笃声的余韵尚未消散。
  “谁啊?”二筒壮着胆子,喊了一嗓子。
  “我。”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过来,被木头的肌理过滤后,瓮声瓮气的。
  也许是觉得如此自我介绍太过简略,又加了一句,“我是看了网上的视频,慕名而来的。”
  二筒喉头一滞。
  网上的视频,慕名而来……
  难道……难道是后台发来私信的那个女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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