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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敬尧先一步看到了我,我望向他的时候,他的眼睛正直直看向我的方向,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的黑色皮包上。
此时的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车辆,尤其我骑着电动车,戴着口罩,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愈发惹人关注。
我被他的目光注视得得一颗心七上八下,心里想着为什么红灯还不转绿,耳边就突然听到一阵急速骤响的喇叭声。
我循声望去,就见到周敬尧正坐在主驾驶的座位上,目光惊愕的朝我的方向望来——
我在他惊恐的眼底,挖掘到了一个信息——他已经把我认出来了,就算我此刻带着口罩,可是他认出了我的背包,认出了我的眼睛,认出了我的身材,总而言之,他把我认出来了!
我没有再多做一刻停留,在红灯还没有熄灭之前,我一溜烟儿的骑着电动车,闯了红灯,径直往前跑了。
我把电动车骑得飞快,印象之中我从未骑过这么快的飞车,我像是在逃难似的往前奔走。
可是电动车终究是电动车,两个轮子的东西如何能比得过四个轮子的东西?
我不安的往回头看,一眼便瞧见周敬尧的白色宝马不顾交通规则,掉了个头,正急速朝我的方向驶来。
我的心愈发急速跳动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连握着电动车车把的手,都不争气的颤抖起来。
可周敬尧的车子离得我越来越近,他不仅离得我越来越近,他还朝我疯狂的按喇叭。
我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心想他为什么就不懂呢?为什么就要这样来给我难堪呢?我明摆着是不想见他,他为什么还要这样来追杀我?妈的!
我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如此狼狈。
那一年哭着看完他的分手信时,我也没有这么狼狈过,我还暗暗发誓,有朝一日我要让他给我后悔,可时过境迁,我发现我最大的心愿根本就不是让他后悔,我只想他离开我,远远的离开我,离得我越远越好!
我寻着一个小路岔口后,毫不犹豫的将电动车驶进去。
我转入的小路岔口九曲十八弯,汽车是绝对进不来了,连我的小电动车也堵在小岔口里,再也前进不了,我只好下了车,心想这下周敬尧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可我再次估计错了周敬尧的战斗力。
我往回头一看,竟瞧见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正朝我这边的方向跑来。
我在心里骂了周敬尧一声,妈的,我都这样躲着你了,你怎么还这么不懂进退啊?
我死都不想让周敬尧在这里碰见我,若是让周敬尧在这里碰见我,岂不是拐着弯告诉他,刚才他哥哥周晋毅床上的女人是我?
不,我不能被他知道我和他哥哥有一腿。
这太尴尬了!
关键是我和他哥哥也没有那一腿,总而言之,此时此刻,我绝对不能把我的脸暴露在周敬尧眼皮底下,否则我这辈子就是跳进水里也洗不干净了。
我一边想着,一边丢下了卡住在岔口里的电动车,大步往前跑去。
我一边跑,一边寻找可以遮住身体的遮掩物,好不容易我寻得一家破旧的小房屋,门口的铁门锈迹斑斑,我推开门走进去,里头似是有人居住,我一瞧,发现是个年轻的女人,正在给两个小孩喂饭。
我赶紧简短的向女人求救道,“姑娘,帮个忙,有个男的一直纠缠我,我现在想甩了他,他待会要是来找你,你帮我应付一下他行吗?”
那女人原本不愿意帮我,我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又看了一下她居住的环境,一狠心从包里掏出两张一百块,塞入她手里。
女人这才答应帮我,让我暂时躲在她家的厕所里。
我在厕所里躲着,不到片刻,当真听到了周敬尧来找我的声音,他问那女人——“请问刚才有个带口罩的女孩,是不是来过你这里?”
我听得那个女人撒谎道——“没有,先生,刚才没有人来过这里。”
周敬尧有些迟疑,又问——“真的没有?她长头发的,皮肤白白的,长得不高不矮,样子挺漂亮。”
我听得那个女人继续撒谎道——“先生,这里真的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要找女朋友就去别处找。”
周敬尧这才失落的哦了一声,很快抬脚离开了。
他听到他的脚步声渐远之后,又不安的在厕所里待了好久,直到那个年轻的女人来敲门,告诉我周敬尧已经离开。
我谢过了这个女人,女人对我说话客客气气的,离开的时候她还问我,“你为什么要甩掉他呢?我看他不像坏人啊,而且,他好像很喜欢你,很紧张你,他这么好,你为什么要甩掉他呢?”
我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其实不是我甩了他,是他甩了我,他在我最艰难的时候甩了我。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甩了我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杳无音讯。
原本我是不会遭遇后来所遭遇的一切的,可是他给了我这么沉重的一击,让我怎么也振作不起来。
后来我在无声的思念中,渐渐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他身上,我既爱他,又恨他。
我固执的认为,如果他不离我而走,我不会遭遇后来的一切,不会遭遇怀孕,更加不会生下孩子……
可是时过境迁,我如今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爱他还是恨他,我现在只想躲开他,也许未来还会与他相遇,却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遇见。
我回到岔口处取电动车的时候,原本以为我与周敬尧这一场荒荡的重遇,就暂告一段路,可是当我跨上电动车,正要往前行驶的时候,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传来。
我认出他是周敬尧,他站在我身后不远处,一遍遍的喊我的名字——“薄荷,薄荷,薄荷……”
他只是喊我的名字,没有走上来揭穿我的真面目。
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他喊你名字的时候,声音低沉如悦耳般的提琴一般,百转千回在心里挥之不去。
周敬尧又开始喊我,一遍遍的喊我——“薄荷,薄荷,薄荷……”
他什么都不说,我却感觉我一整颗心都碎了。
我的眼泪无声的掉下来,心想着,还好他没有上前来摘下我的口罩,还好他终于开了窍,绕了这么多路,他终于明白了我根本就不想见他。
我没有回应他,更加没有回头看他,骑着电动车往前驶去,泪水模糊了我眼前一整片的世界。
再往前行驶了一段路,我发现泪水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继续前进的视线。
于是我把车丢在路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在路边哭完之后,突然觉得筋疲力尽,沿路找到一家面馆,打算吃一碗牛肉面。
老板问我:“要粗面还是细面?”
我说:“要牛肉面。”
老板再问我:“要大碗还是中碗还是小碗?”
我说:“就要牛肉面。”
老板再问我:“要打包还是在这里吃?”
我说:“我就要一碗牛肉面。”
片刻后,老板给我端来了一碗大碗的牛肉粗面,牛肉面的汤面上漂浮着一颗颗的葱花。
我最喜欢吃葱花了,可是有些人却并不喜欢,比如周敬尧。
从前我总与他一起去学校外面那家面馆吃牛肉面,我总是帮他把葱花一颗颗的挑出来后,他才愿意吃下一整碗牛肉面。
此时我看着这碗满是葱花的牛肉面,突然就想起周敬尧的这个怪癖,于是我拾起筷子,把葱花一颗一颗的挑出来。
等我把这碗牛肉面的葱花都挑出来之后,我开始对着这碗没有葱的牛肉面发呆,顿时就没了食欲。
不管这碗牛肉面有多么好吃,可它没了葱花,它再也不是我喜欢吃的牛肉面了。
我把牛肉面的钱搁在餐桌上,一条面没吃,一口汤没喝,就离开了牛肉面馆。
身后我听到老板大声的惊呼——
“哎呀,今天的顾客都是怎么了?一个个把葱挑出来面也不吃就走了!不吃葱就早说嘛!”
我回到出租屋,也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一抬眼,就瞧见岳弯弯杀到我家里来了。
岳弯弯此刻就堵在我出租屋门口,看到我骑着电动车回来,头发散乱且双眼通红,她不由地问我——
“刘薄荷,该不是被人强奸了吧?”
我说:“你滚。今天没心思陪你瞎掰。”
“瞎掰什么呀?”岳弯弯说,“我像是会瞎掰的人吗?刘薄荷,我今天是来向你诉苦的!”
“诉什么苦?”我心不在焉的问她,一抬眼发觉她眼眶微微发红。
岳弯弯的眼泪说来就来,随即在我眼前抽噎道:“我就是特意来告诉你,我心上人和我的情敌要订婚了啊!订婚啊!请帖都发来给我了啊!妈的!”又歇斯底里对我说,“刘薄荷,你现在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一趟城隍庙拜拜菩萨,求菩萨保佑他们早日分手、订婚不成行不行啊?行不行啊?行不行啊?除了这个办法,我真的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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