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一个婢女端了热茶送来,李莲花扬手拂袖去接,笑着与那人道谢。“有劳。”旁人退去,他转眼看李相夷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直到他对上李相夷的眼,对方才收回视线,兀自倒茶。“李先生心怀大义,在下佩服。”“四顾门广纳江湖侠义客,自是欢迎先生的,只是……”李相夷语气微顿,目光上下打量他片刻。“我观先生身体抱恙,不如等养好了身子,再考虑此事。”此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见他第一眼,李相夷就知道他身体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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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降下来一束光,就会照亮一片黑暗。
李莲花做了一场梦,梦中四顾门前人流熙攘,往来客络绎不绝,一如十年前。
“要说起这四顾门门主李相夷,那可是中原武林最大的传奇。
他十五岁战胜血域天魔,十七岁创立四顾门,年仅二十岁,便一统江湖!”
“有他带领四顾门这支正义之师,如今的江湖不知少了多少血雨腥风!”
街头的江湖人士侃侃而谈,满目的钦佩。
李莲花恍若未闻,驻足在门前。
他仰头望了半炷香的牌匾,始终没有迈步进去。
就连在梦里,他都没有踏足昔日四顾门的勇气。
直到一道人影负气快步走来,撞过他的肩膀。
青年眉目英朗,眼眶赤红,满眼的戾气。
惊鸿一瞥擦肩,李莲花的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脚下不稳踉跄退了半步,他错愕的回头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
那是……
“单孤刀?”
不,不对,那是年轻时候单孤刀……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
温和的女声在身边响起,是他沉封记忆中,最熟悉的声音。
他回过身,心头重重一震。
是阿娩,少年时的阿娩……
她一如当年,一袭白衣温婉毓秀,眉目间俱是忧思。
见他不说话,乔婉娩又轻声唤他,“先生?”
李莲花按下心中澎湃的思绪,面上毫无波澜,朝她微微点头。
“乔女侠,在下李莲花,敬仰四顾门门主风采已久,不知可否为在下引荐一二。”
若当真如他所想,这门中……会有另一个自己。
乔婉娩颔首,目光有些担忧的往单孤刀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侧身将他迎进去。
“先生请进。”
“还没请教,先生来自何门何派?”
“无门无派,一介江湖游医。”说着,李莲花随她迈入门槛。
踏入四顾门的那一瞬间,一道阳光清晰的照在他脸上,有些晃眼。
这一瞬间,李莲花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他跨越了十年,回到了单孤刀与李相夷发生争执的那一天。
广袖中的手攥紧又放松,乔婉娩领着他一路直入内厅。
四顾门内一切如常,仿佛是再平静不过的一日,四周的景与人,无一不是李莲花最熟悉,也最陌生的。
一身红衣的李相夷推门出来,正好对上庭院中的两人。
他的目光隔空与乔婉娩身边的李莲花对上,一时之间,二人都短暂的有些愣神。
乔婉娩适时开口,“门主,这位李先生来门中寻你,我便将他带进来了。”
李莲花率先回神,朝李相夷拱手行了个江湖礼。
“在下江湖游医李莲花,见过李门主。”
李相夷迈步下了石阶,停在了李莲花面前。
“李先生不必拘礼,请。”
他侧身领路,往庭院下的石桌走去。
一边的乔婉娩道,“门主,李先生,你们聊,我去让人备些热茶来。”
“有劳乔女侠。”
李莲花道过谢,目送她离开,这才跟着李相夷走向石桌边。
桌子是十年前的桌子,李相夷也是十年前的李相夷。
李莲花坐在他对面,没有说话,自发的翻开一个倒扣的茶杯,为自己斟了半杯凉茶。
李相夷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过他,眉锋微敛,心中生出几分疑惑来。
分明是第一次见此人,他却没由来的生出一股熟悉之感。
他手掌落在膝上,指尖轻敲。
“李先生来四顾门寻我,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李莲花很清楚这个动作的涵义,他在深思,他起疑了。
李相夷对什么起疑了?
他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放下青瓷杯。
“倒是没有什么难处,只是听闻四顾门李门主,心怀公义,带领四顾门平四海定江湖,年少英雄,冠绝武林,心中甚是敬佩。
李某自小仰慕江湖侠客,只是天赋不佳,修习武道实在难见成效,便只得随家中长辈习了医。
如今家中事了,特至四顾门前,愿凭了了医术为公义二字略尽绵力,不知在下可否有幸,得偿此愿?”
方小宝忽悠多了,这种话张口就来。
他只是面上看着淡然,心中却是有些紧张的。
他一紧张,话就多。
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瞒过李相夷。
说话间,一个婢女端了热茶送来,李莲花扬手拂袖去接,笑着与那人道谢。
“有劳。”
旁人退去,他转眼看李相夷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他对上李相夷的眼,对方才收回视线,兀自倒茶。
“李先生心怀大义,在下佩服。”
“四顾门广纳江湖侠义客,自是欢迎先生的,只是……”
李相夷语气微顿,目光上下打量他片刻。
“我观先生身体抱恙,不如等养好了身子,再考虑此事。”
此人面色苍白,脚步虚浮,见他第一眼,李相夷就知道他身体很差。
江湖上从未听闻过李莲花的名号,分明自称江湖游医,却满身的病气。
这人,可疑得很。
李莲花搁在膝上的手紧了紧,眉头微皱。
他知道李相夷聪明,却没料想仅仅打了个照面,便能断出自己的身体状态。
再这么下去……身份怕是瞒不住。
或许刚才,他就不该进来。
这四顾门,留不得。
“医者难自医,是在下唐突了。”
“李门主说的对,拖着这副枯枝败叶的身躯,的确难堪大用。”
“谢过李门主的茶,那李某就此别过。”
他现在是一刻也不想多待,生怕被李相夷察觉出什么来。
也不等李相夷的回应,撑起身便打算离去。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他起得急,眼前蓦然一阵发黑。
脚下踉跄两步,本想去扶桌子,却被快步起身的李相夷扶住。
“李先生,你没事……”
李相夷话语蓦然一顿,他握住李莲花广袖下劲瘦的手腕,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你体内……有我的内力。”
他眉头一紧,仔细凝神探查。
“……扬州慢?”
他眼中尽是疑惑与审视,仔细打量李莲花那张脸,越看越觉得熟悉……
“李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莲花心下如浪潮涌动,飞速的转动思绪,妄图想个能骗过去的法子。
心绪起伏过重,胸口猛地滞塞,一阵剧痛升腾而起。
“咳……”
喉头涌上来一股腥甜,他重重咳出一口血,失去意识。
“李先生!”
李相夷连忙扶着他坐下,点下他身上几处要穴,运起扬州慢为他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