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摊车,材料费加手工费,至少得这个数。”黄师傅比了个手势,“三十块钱,工期大概要五天。”姜芜上午卖了两饭盒卤蛋,下午客人多一点,卖了有五饭盒,共赚了六块钱。她今天摆摊时间不长,能赚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但距离摊车的费用还要差上一大截。但是没办法,做生意嘛,前期投入肯定要多一些。姜芜咬咬牙,把所有家当掏出来:“师傅,我身上只带了六块钱,你看这样成吗,我先付你六块钱当定金,剩下的钱,等收货那一天,我一并付给你。”
姜芜愣了一下,眼前的人有着和县城人不一样的气质,言谈举止间,乍一看像是来自大城市的。
她不假思索地开口:“卤蛋一个一毛,三个二毛五,同志你想要几个?”
易南淡淡地瞥了眼她手里的饭盒,比起其他装备齐全的摊子,她这个有点过于简陋,甚至有几分寒酸。
但到底是生面孔,卖的东西那祖宗没有吃过,死马当活马医吧,总不能由着他什么都不吃,饿死在洋楼里。
“这里面的我都要了。”
看她也没纸袋包装,易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帕子,八颗卤蛋包起来有点困难,最后勉勉强强一半用帕子包着,一半放工装裤口袋里。
见他如此努力又狼狈的模样,姜芜摸了摸鼻尖,心里涌起几分过不去。
等下次,她下次一定把东西买齐全,摆个像样的小摊子!
回洋房的路上,易南一脚轻,一脚重,好不容易进了门,立即就拿了碗出来,把卤蛋全放进去。
他朝楼上喊了一声:“淮哥,吃东西了!”
餐厅里,红木圆桌上摆着好几样食物,有卤蛋、绿豆糕、南瓜粥、豆花、米饭、红烧鱼、茄子焖土豆、牛肉米线、生煎包。
全都是易南一个地儿,一个地儿搜罗来的,各种口味都顾及到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祖宗看上。
到晚上剩下来的,热一热,都会进他的嘴里。
十分钟后,楼梯口出现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男人穿着一身黑,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皮相和骨相都绝佳,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透着病态的白,微松的领口隐约可见锁骨的线条。
转头时,一不小心和他对视上,易南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移开视线。
这尊佛气场太强、太冷,浑身上下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哪怕是和他相处了两年的易南,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生怕说多了,会被他的眼神秒杀。
“淮哥,你都多久没进食了,好歹也吃两口,我今天又买到了不少好东西。”
谢清淮长身立在桌前,一双形状漂亮的眼,不带任何情绪,仿佛对世间万物都吸引不了他的兴趣。
沉默片刻,他的视线只在饭桌上停留了两秒。
“我现在不饿,先放着吧,我睡会儿再吃。”
凑近了看,易南才发现他眼里有骇人的红血丝,但除此之外,男人面上看不出半分倦色。
“淮哥,你不会失眠到现在吧?医生开的药,你按时按量都吃了没?”
易南眉头紧皱,“这样不行的,你不吃不喝还不睡觉,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会垮。”
谢清淮虽然是他的老板,但易南同样也是真心将他当朋友,脸上的关心和急切丝毫不作假。
因为谢清淮本人的性格,以及老板这一层关系,易南不敢直接安排他一定要做什么,每次只能嘴上劝,谢清淮不可能他说什么,就听什么。
这次也一样。
谢清淮看都没看他,径直回了二楼,走进黑暗的房间,再将房门上锁紧闭。
易南叹了一口气,心里祈祷着,这祖宗睡醒之后,能记起来下楼吃点东西。
哪怕一口也好。
他住在一楼,以前跟在谢清淮手下工作,算是他的助理,现在加了一项艰巨的任务——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这可比应酬喝酒,谈生意难上百倍。
他忐忑不安地睡了个午觉,醒来后,路过餐厅,不抱什么希望地瞄了一眼饭桌。
果然,什么都没少……
不对,等等。
他倒退回去。
那一碗卤蛋好像……少了两个!
易南快步上前,数了数,发现竟然真的少了两个卤蛋!
这栋洋房只有他和淮哥两个人,没有人会进来,不是他吃的,那真相只有一个——
淮哥他终于吃东西了!
易南在心底对那个卖卤蛋的小妹妹说了一万句抱歉,用饭盒装卤蛋卖,一点也不寒酸,是他有眼不识泰山!
碗里还剩六个卤蛋,等明天他再去街上多买点,怎么也不能让祖宗饿死!
——
下午四点,姜芜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卖完最后一饭盒卤蛋,就收了东西。
她心情极好地向卖西瓜的姐姐挥手道别。
“姐姐,下次见!”
灿烂明媚的笑容,感染力十足,任谁看了心情都会跟着变好。
十五分钟后,姜芜来到综合大市场,问了好几家店,才找到一家可以定制摊车的铺子。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师傅,熟稔地问了她几个关键问题,刷刷两下,在图纸上画出一辆带棚的摊车。
长一米五,宽一米,右侧是汤桶,类似鸳鸯锅的构造,可以同时煮两种口味的汤底。
左侧是菜品展示区,分为一小格一小格,方便每样食材的摆放,另外还空出一点区域,可放置饮料什么的。
底下柜子的高度,足够放下一个煤炉,储存空间充足,功能齐全。
看完之后,姜芜兴奋地扬声道:“对对对,我就是想要这种摊车!
师傅,这做出来要多少钱?”
“这种摊车,材料费加手工费,至少得这个数。”
黄师傅比了个手势,“三十块钱,工期大概要五天。”
姜芜上午卖了两饭盒卤蛋,下午客人多一点,卖了有五饭盒,共赚了六块钱。
她今天摆摊时间不长,能赚这么多已经很好了,但距离摊车的费用还要差上一大截。
但是没办法,做生意嘛,前期投入肯定要多一些。
姜芜咬咬牙,把所有家当掏出来:“师傅,我身上只带了六块钱,你看这样成吗,我先付你六块钱当定金,剩下的钱,等收货那一天,我一并付给你。”
要知道一名工厂的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也才三十到四十块钱。
她定制一辆摊车,就花了别人的一个月工钱,这钱还没挣着呢,就投入这么多,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年轻怎么想的。
看她脸上的真诚不似作假,黄师傅考虑了一会儿,最终同意了她的办法。
收下定金,师傅登记了姜芜的信息,然后递给她一张票据,等下次来,就凭票据收货。
从综合市场出来,再次成为穷光蛋的姜芜,没在城里逗留,直接回了桐安村。
对于她六点才回来,姜家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天黑后,一场大雨突如其来,倾盆的雨水砸向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空气中裹挟着泥土的气息。
简陋的茅屋里,雨水滴答滴答,渗透出屋顶,滴在房间的衣柜上、床上……
余秀珍手忙脚乱地把盆放在床上接水,漏水的地方太多,盆不够用了,就把碗也拿出来。
突然,一滴水落在她的嘴巴上,味道腥臭无比,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余秀珍蹲在地上,崩溃大骂:
“姜林勇,你个窝囊废!本事本事没有,还比不过自己的亲弟弟讨喜,你妈你爸都偏心眼,凭什么我们住茅屋,他姜林宝就能住大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