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皱眉道,“你这是诡辩……”狄知逊适时地插了一句,“怀英,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大多时候都不能随心所欲,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多几个选择而已,你守墨叔父给过阿惹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用死换一个公道的!你觉得你守墨叔父做得不对,那我且问问你,若是换作你自己,又该当如何?”狄知逊适时地插了一句,“怀英,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大多时候都不能随心所欲,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多几个选择而已,你守墨叔父给过阿惹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用死换一个公道的!你觉得你守墨叔父做得不对,那我且问问你,若是换作你自己,又该当如何?”
烈火簌簌。
影着众人脸上各异的表情,有惊惧的,有愤怒的,还有不忍的。
肚子被剖开绝不可能再活,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让其他僰人惊惧的是,张牧川轻描淡写地就剖开了阿惹的肚子,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身上透出的那股子狠辣与冷漠,简直就像是一尊杀神。
让狄仁杰愤怒的是,阿惹的肚子里居然还被塞了几个石头,一方面愤怒于凶手的残忍,另一方面愤怒于自己的大意,先前看到阿惹隆起的腹部时,他根本没有往这上面联想。最让他愤怒的是,张牧川竟直接剖开了阿惹的腹部,完全有悖于之前说的那句“救人性命永远要排在寻找真相的前面”,这简直是说一套做一套,拿他当小孩子哄骗。
不忍的就只有狄知逊,他在张牧川动手那一刻,甚至用手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阿各脸上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因为他的心情也很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就是普通的石头,在我们这里随处可见,怎么可能是洱河石……阿惹就算想偷你们使团的土贡,也不会偷这么几块普通的石头啊!”
阿各脸上的表情就比较复杂了,因为他的心情也很复杂,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开口说道,“这就是普通的石头,在我们这里随处可见,怎么可能是洱河石……阿惹就算想偷你们使团的土贡,也不会偷这么几块普通的石头啊!”
张牧川耍起了无赖,“你说这是普通的石头有什么凭据?信口开河,当心我状告你一个毁谤之罪!你去过洱河吗?你见过苍山吗?你知道这种石头在缅氏有怎样的象征意义吗?你什么都不清楚,竟敢张嘴就来,谁给你的胆魄!你们僰人对于石头有异于常人的热爱,不管这石头在此处是否常见,这位阿惹都有可能为了心中的这份热爱而行盗窃之事……现在证据确凿,可容不得你们抵赖,事实就是这位阿惹盗窃了我们的洱河石,还将其吞进了肚子里,否则你们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阿各首领当然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因而只能面色难看地问道,“即便真是阿惹盗窃的,现在已经物归原主,你还想怎么样?”
张牧川冷哼一声,“什么叫我想怎么样,我一点都不想怎么样,只是身为使团特招护卫,为了避免以后发生相同的事情,我总得给缅氏一个保证吧!大唐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在大唐的国土上发生这样的龌龊,为了挽回大唐的颜面,我总得给圣人一个答案吧!”
阿各首领脸色变得比篝火底部未完全燃烧的木柴还要黑,咬牙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张牧川咧着嘴笑了笑,“我们使团路过此地,本想借宿一晚,无奈却惨遭你们的毒打,这笔账……”
张牧川咧着嘴笑了笑,“我们使团路过此地,本想借宿一晚,无奈却惨遭你们的毒打,这笔账……”
阿各首领沉声道,“村子东面有一间七八丈见方的大屋子,足够你们一行人使用的!但只能让你们住一宿,天一亮,届时不管你是否找到了你想要的答案,都必须得走!”
张牧川点了点头,“可以,一晚就一晚,但这一晚我有提审任何人的权利,包括阿各首领你在内!”
阿各首领阴沉着脸道,“我们僰人早就领教过你们唐人的各种酷刑,你想怎么审都无所谓……”
张牧川咳嗽两下,打断阿各首领的话,轻笑道,“放心,我向你们保证,提审只是问话,绝不有什么严刑逼供的事情发生!”
阿各首领冷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对那些僰人说了几句土话,而后便拄着木棍,步履蹒跚地走向距离石台最近的一间蘑菇屋。
其他僰人冷漠地看了看张牧川几人后,也都各自散去。
一时间,原本热闹非凡的石台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张牧川砸吧一下嘴巴,“我觉得这阿各首领表现出的态度有些奇怪……怀英,你怎么看?”
狄仁杰哼了一声,撅着嘴道,“我父亲不让我不跟杀人犯说话!”
狄知逊愣了一下,偏了偏脑袋,“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
张牧川呵呵一笑,盯着狄仁杰的大圆脸说道,“你是为了我一刀剖开了阿惹的肚子在生气?”
狄仁杰冷冷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查出谁是凶手不得已而为之,但你不是说救人性命比寻找真相更重要吗?”
张牧川长叹道,“这就是我要教你的第四课,我们所学的,与未来可能所要做的,也许是背道而驰。例如算学,我们都曾学过鸡兔同笼的问题,但是大多数人这辈子都用不上,又如孔孟之道,内里也有许多不合时宜,如若真的完全依照规条而行,不思变通的话,那才是苦人苦己。”
狄仁杰皱眉道,“你这是诡辩……”
狄知逊适时地插了一句,“怀英,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大多时候都不能随心所欲,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多几个选择而已,你守墨叔父给过阿惹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用死换一个公道的!你觉得你守墨叔父做得不对,那我且问问你,若是换作你自己,又该当如何?”
狄知逊适时地插了一句,“怀英,我们生活在这世上大多时候都不能随心所欲,最多能做到的就是多几个选择而已,你守墨叔父给过阿惹选择,是他自己决定用死换一个公道的!你觉得你守墨叔父做得不对,那我且问问你,若是换作你自己,又该当如何?”
狄仁杰摸着下巴,答道,“自当是先把阿惹救活……”
狄知逊追问道,“如何救活?倘若我们连留下来的资格都没有,你觉得以石头大寨的手段能把他救活吗?”
狄仁杰撅着嘴道,“那就先把他救活了再走!”
狄知逊摇了摇头,“怀英,你还是没听明白,我们有什么理由对阿惹施以援手呢?”
狄仁杰愕然道,“救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张牧川解释道,“当然需要理由,因为我们和阿惹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去年二月甲子,巫州山獠反叛,夔州都督府出兵平叛,如若那时你在巫州身受重伤,周围都是山獠,你以为那些山獠会救你吗?或者说,你在巫州见到了一个受伤的山獠,你会选择杀了他,还是把他医治好呢?”
“那不一样……我们与那些反叛的山獠是敌对关系,仇人见面当然分外眼红!”狄仁杰不服气地说道。
“那不一样……我们与那些反叛的山獠是敌对关系,仇人见面当然分外眼红!”狄仁杰不服气地说道。
狄知逊摇头笑道,“怎么不一样呢,我们与僰人也是敌对关系,《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里的僰人首领绝无可能任由我们救治阿惹,如果我们救活了阿惹,那么就会降低自己族人对于唐人的警惕性,也会降低自己的威望……到时他的族人就会想,为什么唐人能救活阿惹,而你身为我们的首领却无能为力,到底是唐人太厉害,还是你太无能?而如果我们救不活阿惹,也会给他引来非议……为什么你要让居心叵测的唐人救治阿惹,难道你故意想让阿惹去死?”
狄仁杰目瞪口呆,“怎么会如此……”
“人心是很复杂的东西,”张牧川拍了拍狄仁杰的肩膀,叹道,“一开始我也存了想办法救活阿惹,然后再筹划如何找出真凶的心思,但事与愿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能做到的只是把选择权交给阿惹,是生是死由他自己决定。”
狄仁杰抬头望着张牧川,认真地问道,“如若当时他选择的是苟延残喘呢?”
张牧川再次抽出唐刀,随手一挥,切下一片烤猪肉,放在嘴中用力地嚼了嚼,“那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带他离开石头大寨!虽然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人,但我们都是人!人应当助人,否则今日之僰人,明日之唐人,天道有轮回,这是我信奉的道理,为了道理而死,死得其所!啧啧……还是羊肉好吃!”
张牧川再次抽出唐刀,随手一挥,切下一片烤猪肉,放在嘴中用力地嚼了嚼,“那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会带他离开石头大寨!虽然我们是不同种族的人,但我们都是人!人应当助人,否则今日之僰人,明日之唐人,天道有轮回,这是我信奉的道理,为了道理而死,死得其所!啧啧……还是羊肉好吃!”
狄仁杰怔了怔,恭敬地向张牧川行了一个礼,“多谢叔父教我!”
“贞观元年的那一场变故,只有你父亲曾帮我说情,故而我教导你只是在还人情债,你不必谢我……”张牧川摆摆手,俯身将阿惹的尸体抱了起来,抬步朝着阿各首领所说的那间特别宽敞的蘑菇屋走去。
狄知逊和狄仁杰随即跟上,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的高阳公主也凑了过来,只是刻意与张牧川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目光尽量避开张牧川怀里的阿惹尸身。
戌时六刻,几人终于走进了那间宽敞得连张床板都没有的蘑菇屋。
高阳公主早已疲惫不堪,也不再讲究,强扒了张牧川的衣衫铺在地上,倒头便睡,一点想要多管闲事的意思都没有,当初闹着要缉拿凶徒的兴致,拢共只维持了几刻钟而已。
张牧川光着膀子,蹲在刚刚燃起的火堆旁,扯下腰后的酒囊,咣咣灌了几口,吸了吸鼻子道,“要是有一壶剑南烧春就好了……喝酒还是要喝最烈的酒。”
张牧川光着膀子,蹲在刚刚燃起的火堆旁,扯下腰后的酒囊,咣咣灌了几口,吸了吸鼻子道,“要是有一壶剑南烧春就好了……喝酒还是要喝最烈的酒。”
狄仁杰坐了过来,眼巴巴望着那只酒囊,抿了抿嘴唇道,“叔父,只有一晚上的时间,你可有把握破案?”
张牧川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别想了,即便这酒再难喝,我也不会给你的,你才九岁,还是少喝一点酒比较好……至于案子嘛,我既然敢答应下来,自然是有几分把握的。”
狄仁杰瞬时来了精神,急忙问道,“应从何处入手?”
张牧川一边饮着酒,一边缓缓地说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在山间相遇时,你父亲曾说过什么?”
狄仁杰仔细地回想了一番,眨了眨眼睛道,“可是司马相如的《喻巴蜀檄》?”
张牧川左右摇晃几下脑袋。
狄仁杰又答,“那便是《史记.西南夷列传》!”
张牧川微微笑道,“是《史记.西南夷列传》,也是《华阳国志.蜀志》,这二者都提到了一个词,僰童!此乃破案之关键!”
张牧川微微笑道,“是《史记.西南夷列传》,也是《华阳国志.蜀志》,这二者都提到了一个词,僰童!此乃破案之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