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脸红耳赤地蒙了半晌。她也不知这种东西要怎么学?而他说的明后两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得在这里住两晚?林舒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七慌八乱。坐着实在有点冷。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扯开另一床锦被,躺好,盖上。灯烟里飘来一缕淡淡的气味。渐渐的,林舒的眼皮耷了耷,后头再没了意识。沈华亭浅眠。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更是无法入睡。不过是听着林舒的呼吸由紧张到放松,再到渐渐酣沉,他掀开锦被起身,将灯点燃,视线落在林舒的脸上淡淡瞥了一会。
林舒望了一眼,见沈华亭并未走进床幔,她便也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榻前坐下来,微微地低着头。
沈华亭垂目看着她。见她虽然挺直着轻盈的脊背,微微低着螓首,却将乌鸦鸦的秀发有意拨到身前遮挡。旖旎的烛影照在她身上,袅袅婷婷,说不出的美好。
“今晚,宿在这儿么?”
林舒忍着微微的羞耻心,尽量将声音放平,双颊逐渐发烫犹如火烧,纤细的手指拧在一起,不敢抬头去望沈华亭的眼。
从她的视角望去,看到他赤着过分白皙的双足,脚趾清瘦修长,筋线根根分明。
踩在瑰色的地毯上,每一步都走的魅人心魄。
“不在此过夜,岂不辜负了外头那些臣子和上京百姓对本官‘伤风败俗’、‘卑鄙龌龊’、‘猪狗不如’的评价?”
他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近距离盯着她的眼道:“你那位姓顾的‘青梅竹马’,可是将本官痛骂了一顿,指责本官下作,本官当然该好好做给他看。”
顾清让在楼下说的那些话林舒也听见了。
林家与顾家两家虽然是世交,林舒自小便认识顾清让。可她与顾清让从小到大,相处的面数并不多。有时候两家提起结亲的话题,父亲倒是有意想要与顾伯伯结成亲家的关系,大哥会将话题挑开。林舒自已则会说不想早早嫁人,长辈眼里她是娇羞,现在想来,她其实是抗拒。
肩头忽然一凉,药汁的气味窜入鼻端。林舒懵了一瞬。沈华亭的手指摁上来时,疼得她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攥住了他月白色的里衣,一点点揪紧。
“这会知道疼,方衡抓着你的时候,倒是不知道躲?”沈华亭给她擦上药,掌心覆着慢慢揉了一会。
林舒肩膀一直缩,一直缩,巴掌小脸疼得皱成一团。
“躲了的,没躲开…”
沈华亭将她抓回来,开始揉另外一边,林舒又偏着身子往另一边躲。
“其实这点伤,过个几日,它自已便会消了……不去碰它便也不觉得疼。”
沈华亭哼的冷笑了一声:“本官可不想自已爱妾身上留着旁的男人弄出来的淤痕。”
林舒愕然地看着他,脸庞立刻通红。她忽然想起,当着官员面前,他说的既不是‘妾’,也非‘贱妾’……而是‘爱妾’。
“我们回海斋楼不好吗?满月见不到我回去她会担心我……”林舒扯着他白色的绵绸里衣,鼓足了勇气抬眼去看他的眼。
沈华亭神色淡淡,她又抿抿唇,“这里,许是别人睡过。脏。”
见她连这种借口都找出来了,沈华亭嘴角冷笑勾得更深。
这是什么地方。虽是官妓场所,上来的人却寥寥可数。且这暖阁之中一应榻上用品,都是一日一换新。摆设用具也都是变着法的更新换样,就为着能让上来的‘贵人’觉着新鲜。
有什么可脏的。
床幔里的东西,眼脏倒是真。
“是担心那丫鬟,还是担心你妹妹名声传出去不好听?”沈华亭给她擦完了药,从旁拿了条手帕不紧不慢的擦手,微微冷笑的道:“你以为自已能保护她多久?”
什么意思?林舒不解地看着他。
沈华亭低笑了一声道:“本官的名声是臭。可若是随我上过天子暖阁的乐户。在教坊司里,便是嬷嬷也得忌惮着些。”他顿了一下,“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是想要保住命还是保住名声……你也可以替你妹妹自已选。”
林舒怔了半晌,对上沈华亭看过来的冷眼,她才逐渐明白了他让云胡悄悄带嫣儿下楼的用意。他并非想要对嫣儿做什么。只是用他宠幸林家双姝的名头,来护着嫣儿,提升嫣儿在教坊司的地位?
“今日宴席……”
“难道不精彩?”
林舒抿唇,低下眼睫。
朝廷六部的权力至今还有大半在清流的手中。现如今,林家抄家,顾家叛投,两家相继出事,清流之间恐怕要内闹起来。
如果不是林舒有上辈子记忆,此刻她不禁怀疑林家抄家的真正幕后之手,是他。
上一世,她关在相府的宅邸时,亲耳听到了右相承认,是他对林家动了手。
林舒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出了会神。
虽然整栋楼子都暖洋洋的,可那扇半开的窗户外飘进来一丝寒风,林舒冷得抱了一下身子。
“莫非又要我抱你进去里头?”
清浅凉薄的声音响起来。
林舒下意识摆手,“不不不、不用了。”她赤红着脸耳,慢慢起身,双手垂叠在身前,以后退的姿势,一点点退到了床幔前。
她想象着自已背对他,露出白花花的臀,便实在臊得不行。前后犹豫了一瞬,还是选择倒退。
退到床幔处,微微顿了一下,才飞快扯过幔子,将自已一把遮住,转身小跑进来。
进来之后林舒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尽管见识过,可还是开了眼界。她抬起眼,只见床尾的绣画上每一幅都是‘男女交缠’、‘活色生香’的景象;木梁架子上雕的小人,更是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林舒心头跳得厉害。恍恍惚惚一些不堪的记忆涌上来,又让她飞快地压下去。
她坐在床沿上,将视线虚着,不再去看那些东西。
沈华亭掌着一盏明亮的灯走进来,顿时将里头照亮。见林舒低着头一动也未动,慢慢的说道:“这是什么稀奇东西,连那些清流大臣的家中,也私底下藏了不少。不过是外人看着他们清高而已,私下不知怎样龌龊。你那顾伯伯,便是这么一个人。”
林舒想起今日的顾万堂,抿唇没有说什么。
沈华亭把灯搁在床头,扯开一床锦被,自已躺下来盖上。将灯熄了,“本官对生涩的技艺不感兴趣。明后两日好好学学这些画。”
林舒脸红耳赤地蒙了半晌。她也不知这种东西要怎么学?而他说的明后两日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还得在这里住两晚?
林舒脑子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七慌八乱。坐着实在有点冷。她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扯开另一床锦被,躺好,盖上。
灯烟里飘来一缕淡淡的气味。渐渐的,林舒的眼皮耷了耷,后头再没了意识。
沈华亭浅眠。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他更是无法入睡。不过是听着林舒的呼吸由紧张到放松,再到渐渐酣沉,他掀开锦被起身,将灯点燃,视线落在林舒的脸上淡淡瞥了一会。
手指不自觉在她白皙面颊上来回抚摩。
她嫌这脏。
是脏。连同这栋腐朽的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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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恩是半夜回的十六楼。他朝着床幔的方向望了一眼,将视线收了回来。
恭谨地对着靠窗而立的沈华亭作了一揖。不紧不慢的回禀:“奴才从衙门领了一队人马过去。连夜把人拘拿回来,让不喜审了。”
他又看了一眼沈华亭,才又继续往下,“林家一倒,不少清流乱了阵脚。这一乱,也就有人想要私下里转移些什么。正好给了咱们可乘之机。”
“如今,有三家把柄足余。抄家没籍没什么问题。不出两日,都能办成。”
沈华亭手里提着一只白玉酒壶自斟自饮,转回身望向冯恩,朝他走来,声色寒凉,“三家怎么够?酿成永寿元年那场祸事的清流,可不止这区区几家。”
冯恩道:“是。”
“你先下去歇着吧。”沈华亭越过冯恩,走回了桌前,又酌了几杯酒,淡淡的说道,“忙过这两日,让陆凤阳找人顶替不喜。”
冯恩抬眼,“太傅想让不喜?”
“让他去教坊司。”
冯恩想了下,大致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