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我又不会怪你。”萧沉第一次发现沈墨的眼睛那么好看，如那溢出湖面的水，也是第一次如此胆大地看她。沈墨还是不够了解他，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和自己是这样的，可她和萧沉ʝƨɢ不是这样的。萧沉只觉得委屈。少年垂下脑袋说道：“师尊，没有这样的道理。”“以后有了。”“徒弟，看星星吧。”沈墨拉着萧沉来到窗边，又支起窗户。萧沉和沈墨共同沐浴在月辉下，无处可逃，两人挨得很近，谁都没有说话。这是师徒二人第一次一起看星星，天上明星点点，不时有划过天际的弧光。
萧沉没有醒过来，他睡了许久。
沈墨很快就起来了，她站在床榻边看了萧沉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一个人离开屋子，没有叫醒睡中的人。
她想起萧沉早上怕是没有吃饭，于是去做了些东西。
日头正高，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这个女子坐在石质饭桌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那裙袂垂地，遮过脚尖。
女子的思绪飘飞，去了远处。
沈墨内心无声轻叹，眉眼带上一丝阴翳。
时间匆匆过，回首不过一瞬。
漫长岁月过后，还会剩些什么？
她自从萧沉长大之后，便将这些都教给徒弟了，算算后来，一个人踏入厨房做饭的机会屈指可数，厨艺倒有些生疏。
沈墨将一切收拾好之后，眉眼间的阴翳才缓缓散去。
“起来了。”沈墨折回屋子，叫醒自己的那个徒弟。
萧沉微眯双眼，渐渐回过神来，连忙起身。他穿好衣服之后出门，下意识想去厨房做饭。
沈墨伸出手拉住了他，道：“不用去，我弄好了。”
“师尊……”萧沉有些恍惚，愣在原地，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突然的变化有些不适应。
“嗯。”沈墨浅蓝色的眼眸看了他一眼，回道。
……
饭间，石质餐桌，师徒俩在吃饭。
冷风敲打竹林，翠绿夹雪，冷风穿林发出道道声音，竹子却始终不肯弯下那挺拔的身躯。
闲暇谈话间，师徒二人一起抬起头，像约定好了一样，视线望向天际。
完全没有任何征兆，潮汐峰上的大雪停了，悄然无息。
沈墨的眉眼轻轻颤着，浅蓝色瞳孔中倒映出山河，又渐渐远去。
在天空尽头，一轮金日挂在那里，微弱的热辐散，为天地盖上了一层红泽，洁白的云块在天空中移动，惊鸟飞渡乱云，搅乱眉眼。
天地一色，一片茫茫的白光。
几点残雪颇不情愿地坠落至地面，无声融入。萧沉仰头望去，浩茫的天空只有几点细碎的绒状物还飘着。
萧沉走出去，足上的靴子深深陷入雪堆中，想再提步时竟有些难抽出。
萧沉弯下身子，用力一握，手心盈着一把雪，指尖捻起颗粒般的雪，白的亮眼。
这个少年笑了起来，嘴角绽出一丝弧度，眉眼闪着微光，如乍闪而过的星辰。
……
饭后，萧沉日常打坐，运转功法吸取灵力，增进修为。天地灵气化作细线，如流水般流向萧沉，进入气海。
“筑基还要很久，更谈不上凝丹。”萧沉盘坐许久后轻叹。
这个人静听风穿山林，卷起千堆雪，那雪簌簌坠下。
斜光穿堂，一把黄花梨木椅放在屋檐下，光影斑斑。
这个少年人枕着靠背木椅，晒着冬日的暖阳，懒洋洋的人全然没有少年人应有的张扬和热烈。
沈墨路过看了萧沉一眼，没有说话，就径直离去。
“师尊。”萧沉扫了一眼离去人的脸颊念道。
沈墨停下脚步，转过头用浅蓝色眸子扫了萧沉一眼。
她轻嗯了一声。
……
这种程度的阳光无法消融寒宫的积雪，往年的雪早早化作了冰，永远固结，此刻留在上面的刚好没过人的小腿。
萧沉起了兴致，离了木椅，开始堆起雪人。
这个人心里知道，沈墨此刻应该在寝宫里午休。他从来不会在没有传唤时去找她，更谈不上这种玩闹事。
想必此刻，其他几个子峰必是热闹非凡吧，同峰师兄弟相互丢着雪球，堆雪人，言语间尽是欢笑。
萧沉低头望向手心，眼瞳暗了几分，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默然许久。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老想这些东西去？
萧沉用力摇头，将这些念头甩出脑海。
少年人很快脸颊就挂起笑，他将雪揉成球往树干上丢，看那一道弧线划过，粉身碎骨的碰撞，散作一团。
没有人，这世上还有许多东西陪着你，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不叫我?”沈墨的声音忽然响起，似无声的冰流。萧沉回神发现沈墨正通过窗户看他，眼神灼灼，好像要迸射出火花。
女子合紧唇部，手臂垂在身侧，只是片刻，撑起的窗户放了下来，人不可见了。
沈墨走出来了。
萧沉瞥见沈墨的身影，猛地想起多年前的事。
……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人，也做着这种事。恰逢沈墨从树下经过，压不住的积雪满满当当地砸在女子身上，成了雪人。
他想不明白，沈墨明明可以撑起灵气罩的，可是她什么也没有做。女子那宽松的袍服被压的出现曼妙曲线，淋漓尽致。
沈墨用那双冰冷冷的眸子扫了萧沉一眼，眼眸深处升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寒意，很快移开视线。
“师尊……”萧沉瞧见这个场景，喃喃道。
“你跟我来。”沈墨走过萧沉身旁时，顿了片刻，小声说。
沈墨罚跪了他。
大堂。
萧沉从白日流云跪到了暮色浓重，再到黑暗的幕布挂上天空，双腿开始发酸胀痛。
时间奔流，星斗灿灿发光，折出神芒。夜色已深，脚步声慢慢在萧沉耳边响起，萧沉都不用去看，就知道是沈墨。
沈墨也想不到这个徒弟会跪那么久，这个女子以为萧沉早溜了。
“你不懂得偷懒吗？”清冷女子的眸光抖了一下，连语气不自觉间都柔和了许多，像飘在天上的云彩。
沈墨垂下眸子问：“还能走吗？”
“好像有点难。”萧沉试着站起身，旋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说。
“上来，我背你。”她弯下身子淡淡说。
“嗯。”
萧沉就这样跟着沈墨到她的屋子，如陷入狼群的羊，怕极了。
沈墨的屋子没有点灯，而是在四角放着月光符石，柔和的冷光自符石散出，小屋里淌着月辉，好看悦目。
沈墨对他一直很严格，直到后来才不怎么管他。
女子转身取出珍藏的药膏，认真地为他抹药。
那根根泛着玉光的柔荑，指甲修剪的极为匀称，似披着一层亮丽的华衣。
女子指尖沾上药膏，轻轻搓揉少年发酸胀痛的腿部。
萧沉呆呆地弯下脑袋，目光直直盯着沈墨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去细细看女子的手，之前这双手都缩在沈墨的衣袖下，一眼都看不到的。
“真笨……”沈墨似笑，憋了好久才道。
“你走，我又不会怪你。”
萧沉第一次发现沈墨的眼睛那么好看，如那溢出湖面的水，也是第一次如此胆大地看她。
沈墨还是不够了解他，她想起了自己的师尊和自己是这样的，可她和萧沉ʝƨɢ不是这样的。
萧沉只觉得委屈。
少年垂下脑袋说道：“师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以后有了。”
“徒弟，看星星吧。”沈墨拉着萧沉来到窗边，又支起窗户。
萧沉和沈墨共同沐浴在月辉下，无处可逃，两人挨得很近，谁都没有说话。
这是师徒二人第一次一起看星星，天上明星点点，不时有划过天际的弧光。
皎皎月色泼洒，又为女子披上朦胧的轻纱，幻美远尘。那脸颊旁的碎发飘扬，漾起微风。
“别动，让我靠靠。”沈墨斜枕在萧沉肩上，看起来很是慵懒疲惫。
萧沉不知道沈墨发生了什么，竟会如此，原本心中还积攒的不满烟消云散，反而升起几分愧疚。
这是养他长大的师尊，他于情于理不该怪她的。
这一夜，萧沉和沈墨就这样待了一夜。萧沉侧过身子看沈墨的眉眼和白皙胜雪的肌肤。
那心脏跳个不停，好像要飞出嗓子眼了，咯得人难受。
女子每一处，都形容着美丽。萧沉什么也没有做，就这样看了一夜，完全不知疲倦。
……
沈墨知道萧沉没有忘，她也没有忘。
这个徒弟如此怕自己，想来也跟之前的事逃不开关系。
“还没忘?”
两人对视间，沈墨率先开口。
沈墨有些歉意地摇头道：“那次是我疏忽了。”
萧沉答道：“不怪师尊。”
沈墨发现萧沉在堆雪人。
这个少年堆得雪人已经小有规模。
这个女子心头一动，也开始照葫芦画瓢般堆雪人，可惜失败了。
她也想堆个雪人，伴在徒弟的雪人身侧，就像此刻一样。
雪人孤零零的，她看的不顺眼。
“教我。”沈墨扯了扯萧沉的衣袖，小声说。
萧沉看向沈墨似带笑的眉眼，点了点头。
沈墨觉得雪人越看越顺眼，两个雪人并肩而立，真是像极了。
寒宫的雪会化作冰，不会散去。
雪人风中相伴摇曳，永恒不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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