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严琛如一尊雕塑,直到女人被推离病房。晚上,傅严琛的母亲便火化了。傅严琛抱着那小小的黑色的盒子,开车往海边走。渝海市靠海,傅严琛将车停在海边,抱着骨灰盒往海边走。他们在的是一处较高的地势,周围用栅栏围起来了,从上往下看,是浪花朵朵的海面。伽浅亦步亦趋跟在傅严琛身后,微咸的海风久违地吹在脸上,有种熟悉的亲切感。傅严琛长腿跨过栅栏,站在高处边缘。他打开骨灰盒,抓起,往海里洒。傅严琛全程没说过一句话,薄薄的镜片仿佛掩盖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傅晨的报复并没有止步于此,下午,傅严琛接到母亲疗养院的电话。
说傅严琛母亲的所有药物全部被强行停止,人已经快不行了。
傅严琛赶往疗养院,伽浅也跟着去了。
疗养院内。
骨瘦如柴的女人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她的四肢像根干枯的木柴,稍微用力就会被折断的程度。
女人双目紧闭,喉咙里发出呼吸困难,孱弱厚重的吭哧声。
旁边的仪器响起生命停止的滴滴长鸣,女人微弱的心跳停止了。
病房里的医生面露无奈,他们言轻人微,抵抗不了傅晨。
“傅先生,对不起,我们尽力抢救了。”
护士给女人盖上白布,遮盖了她枯槁的容颜。
这个人类,是死了的意思吗。
伽浅站在傅严琛旁边,她悄悄观察傅严琛,傅严琛表情过于平静,深沉的眸子盯着病床的女人。
他的眼睛像一汪平静而深不见底的潭水,表面是波澜不惊,内里蕴藏着不易察觉的汹涌情绪。
傅严琛静静立在床前,透过病床的女人沉浸在某种回忆里。
伽浅没见过人类的生离死别,自然不能体会人类面对亲人离世的情感,可是她好像能感受到傅严琛此刻微微沉重的心情。
这种心情通过珠子微不可察地传递给伽浅,她心里也闷闷的。
这个瘦弱的人类女人,对傅严琛很重要吧。
她安静待在傅严琛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
傅严琛如一尊雕塑,直到女人被推离病房。
晚上,傅严琛的母亲便火化了。
傅严琛抱着那小小的黑色的盒子,开车往海边走。
渝海市靠海,傅严琛将车停在海边,抱着骨灰盒往海边走。
他们在的是一处较高的地势,周围用栅栏围起来了,从上往下看,是浪花朵朵的海面。
伽浅亦步亦趋跟在傅严琛身后,微咸的海风久违地吹在脸上,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傅严琛长腿跨过栅栏,站在高处边缘。
他打开骨灰盒,抓起,往海里洒。
傅严琛全程没说过一句话,薄薄的镜片仿佛掩盖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
伽浅伸手抓住傅严琛,“不留下吗?”
人类睹目思人,一般都靠死去的亲人生前物品念想,她的认知里面骨灰应该埋在墓里,让亲人悼念。
她不明白傅严琛为什么要将对他很重要的人的最后一丝念想洒进海里。
“留下并没有意义。”傅严琛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平静和翻腾的浪花形成鲜明对比。
他低头,松开手,任由海风将骨灰吹散。
伽浅张了张嘴,不再阻止他了。
随着海波逐流,远远地离开这里,对她母亲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傅严琛对母亲的死没有多大感触,替她收拾好后事更像是他最后的责任。
毕竟任何人或事,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都会无足轻重,这是他母亲教他的。
海浪声声,浪花与海风带走最后一捧骨灰,傅严琛望着远远的,海平线,思绪有些飘远。
手指被一只柔软的手握住了,傅严琛低头,伽浅与眼前蔚蓝的海相映成辉的眸子看着他,她眼里全是傅严琛,她努力想了想安慰的话,最后说:“别难过。”
傅严琛略微疑惑,接着平静叙述:“我没有难过。”
伽浅低下眼睛,另一只手也牵住傅严琛,“我感受得到。”
傅严琛沉默看她,两人都没再说话。
伽浅开口:“她...生命很微弱的时候,你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但是,我想...她一定对你,重要。”
重要?那也是曾经的事了。
现在,任何人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别难过,我会,一直陪着你。”
人类对伽浅来说是可怕的,可是傅严琛一直在吸引着她,她想靠近,想呆在傅严琛身边。
她眼里的眷恋和信任一览无余。
傅严琛轻轻抽回手,改握住她:“我们回去吧。”
“嗯。”
*
龚飞不知道去哪里野了好长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就发现自家兄弟被傅晨坑了,事业一度低谷期。
他来找傅严琛,是伽浅开的门。
这个人是傅严琛的朋友,即便见过几次,伽浅看到龚飞还是会下意识耸耸鼻子,然后有些警惕地看他带没带猫。
龚飞笑眯眯进来:“傅严琛呢?”xļ
伽浅正在研究一款游戏,玩地正入迷,她指厨房,“傅严琛,洗果子。”
傅严琛端着一盘水果出来,放在伽浅面前。
伽浅沉迷游戏,傅严琛用叉子戳了一块苹果喂她,她眼睛都没离开屏幕,张嘴吃掉傅严琛送到嘴边的苹果。
龚飞啧啧两声,没皮没脸凑过来:“我怎么没有这待遇,我也要喂。”
伽浅眨巴两下眼睛,腮帮子鼓鼓的,看傅严琛没有喂的意思,于是自己很没有心眼地戳了一块喂龚飞,被傅严琛拦下来,喂到她嘴里,“他自己有手。”
傅严琛看都没看龚飞一下,说:“再恶心人滚出去。”
“区别对待啊你。”龚飞自己叉了一块,边吃边说,“我听我家老头说,贺露快把贺家都闹翻天了,她是不是找你了?”
傅严琛轻飘飘嗯了一声。
龚飞惊讶道:“真找你了啊,就她那大小姐暴脾气,爱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她要是知道你在家养了个这么漂亮的女孩,见到你家这条小美人鱼不得把她杀了?”
他转头问伽浅,“小人鱼,你见到她了吗,她没怎么你吧?”
伽浅听龚飞提到自己,歪头回想了一下说:“见到了,她打我了。”
说完低着头继续玩游戏,她一直通不了关,把手机给傅严琛,“我过不去。”
傅严琛接过手机,三两下帮她打通关。
龚飞:“她打你了?打哪儿了?”
龚飞老是影响她玩游戏,她有些烦了,“我打回去,然后把她拎出去。”
“拎?”龚飞捕捉到这个字眼。
“你不要打扰我。”伽浅嫌龚飞烦,背过身子不再理他,专心跟游戏斗智斗勇。
傅严琛回忆起贺露狼狈瑟缩在电梯里的样子,替伽浅说:“她没事。”
龚飞起初震惊,后来又想到什么,点头自言自语:“也是,她又不是人,当初都能把傅晨踹吐血,把贺露拎出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起点冲突正常正常。”龚飞一本正经解释。
伽浅终于自己通关游戏,还没高兴两秒,傅严琛就收走了她的手机,“今天玩的时间够长了。”
伽浅咬了咬嘴唇,恋恋不舍看傅严琛收走的手机。
龚飞皱眉:“你怎么跟管女儿似的,又不是小孩,玩点手机怎么了。”
说着把自己手机递给了伽浅,“没事儿,玩我的。”
伽浅没接,看傅严琛,“我再玩一小会,可以吗?”
傅严琛没说话,算是默认,“再玩十五分钟。”
伽浅重重点头,“嗯!”
“龚飞,你看着她,十五分钟。”
傅严琛起身去做饭,龚飞边教伽浅玩赛车游戏,边说:“多做点,难得吃傅大厨做的饭。”
依稀记得哪一年,他和老爹吵架没地方去,跟正在实习的傅严琛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
傅严琛那时候没什么钱,他又被家里赶出来了,跟着傅严琛一起吃面条吃青菜。
后来龚飞老爹让他回去了,他还赖在傅严琛出租屋里,因为傅严琛的厨艺太好了,他不知道傅严琛背着他还有这么一手,最后傅严琛被他住烦了,赶人了他才走。
从那以后龚飞就再也没吃过傅严琛做的饭。
甚是怀念。
傅严琛在厨房做饭,龚飞凑到伽浅身边。
伽浅其实和人类女孩没什么不同,她漂亮,单纯,有着与众不同的清澈感。
这样独特的小人鱼,若是龚飞,肯定舍不得用来做实验。
傅严琛不一定。
龚飞看伽浅懵懂无知的模样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
十五分钟到了,伽浅刚好过关,她乖乖放下手机,真的不再玩了。
龚飞:“怎么不玩了,傅严琛不知道,没事,我不会告状的。”
伽浅摇头,“傅严琛说了,十五分钟。”
龚飞啧了一下,“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不知道你不是人的话,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所有见过的人类中,她确实喜欢傅严琛。
于是她伽浅点头,“我喜欢傅严琛的。”
龚飞一愣,坐起来:“你真喜欢他?你知道喜欢是什么吗?”
伽浅茫然眨了下眼睛,“喜欢就是喜欢呀。”
她这一看就不没真的明白喜欢的意思呢。
龚飞给她解释:“不对,喜欢有很多种意思,你对傅严琛的是哪种?”
伽浅觉得龚飞好奇怪,问的问题她都听不懂。
龚飞期待地看着她,见她半天给不出反应,遂又道:“我这样给你说,下午贺露来找傅严琛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伽浅回想,“我不喜欢她。”
“还有呢?”
贺露和傅严琛贴得很近时,她心里不舒服,酸酸胀胀的,特别是听到她要和傅严琛结婚,心里更不舒服了。
龚飞听完伽浅回答,一拍大腿,“你吃醋了,吃醋了代表你喜欢他啊,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喜欢。”
“这个喜欢是只想和傅严琛在一起,不想看到他身边有别的女人,你能明白吗?”龚飞一副情感大师的高深模样给伽浅分析。
伽浅半懵半懂。
原来喜欢还分很多种吗。
她不想傅严琛身边有别人,她的喜欢又是哪一种?
龚飞见她秀气的眉头紧皱在一起,苦恼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扶了下额,“算了,忘了你只是条鱼,不懂人类的知识。”
傅严琛做好饭了。
饭菜的香味打断伽浅的苦思冥想,她跑到厨房,看傅严琛做好的菜。
三份牛排,伽浅的藻类今天换了新吃法,和水果一起凉拌。
“好香!”伽浅眼睛亮晶晶的。
傅严琛穿着衬衫,头微低着,发型蓬松随意,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肌肉结实流畅的胳膊,劲瘦腰间系了条围裙,给他平日冷峻斯文的气质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烟火气。
他今天没有戴眼镜,侧脸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外面的夕阳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伽浅第一次看傅严琛这个样子。
她呆住了,愣愣地,失神地望着他。
“洗洗手,吃饭了。”
声音兀地把伽浅拉回现实,她的心脏咚咚乱跳了几下,陌生的情绪包裹着伽浅。
洗完手,坐上餐桌,龚飞大快朵颐,没一会就把面前的牛排吃完了。
傅严琛将伽浅的牛排仔细切好递给她,伽浅低着头,小块小块吃。
这不是她第一次吃肉类,但傅严琛每次都会做出新口味。
龚飞打了个嗝,躺到椅子上,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纸券,“对了,我爸朋友新开发了个旅游岛,正邀人去体验呢,我本来约方蓝一起的,但是方蓝出差了,我不放心,得跟着去,免得我的人被别人惦记了,这两张券就给你们吧。”
“不用了,我没有时间。”
龚飞:“你不想去,你的小人鱼肯定想去,对吧浅浅。”
正在吃牛排的伽浅茫然抬头:“嗯?”
龚飞掏出手机,给伽浅看旅游岛上面的风景和设施,伽浅眼前一亮,极为感兴趣。
她是鱼,从小便生活在海里,她喜欢龚飞给她看的那座位于海洋中心,漂亮的小岛。
“反正你的实验目前也急不来,不如好好去放松一下了,投资方的事我给你找找看。”
龚飞不能帮傅严琛的原因一是企业不对口,除了钱起不到什么本质上的大作用,傅严琛需要的是医学或研究领域里的人帮助。
“傅严琛,我想去。”伽浅眼神渴求地看着傅严琛,水雾的眼睛让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
第二天早上伽浅和傅严琛便出发了。
去n市的海岛需要坐渡轮。
这次体验邀请的人不少,伽浅今天穿了一身精致的蓝色鱼尾裙,她本就长相精致,裙子是傅严琛亲手给她挑的,与她的金发和“妆容”相称,宛若失落陆地的人鱼公主一样,引得渡轮上的人纷纷侧目。
伽浅全程跟在傅严琛身后,她还是不太能忍受和这么多陌生人类相处。
傅严琛牵着她给予安抚,拖着行李箱,行走到他们的房间。
渡轮需要一天一夜时间到目的地。
天渐渐黑了,渡轮的光亮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像一盏遥远的灯。
渡轮上形形色色衣着光鲜的人们欢声交谈。
傅严琛错开人群,带伽浅往三层走,走到楼梯口,他脚步一顿。
余光里,有几个男人察觉傅严琛发现他们后,迅速隐于人群。
傅严琛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恍若无事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