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席情风风火火跑到医院来,我以为她得给我带点吃的,结果大姐空手来的,一脸煞气踢翻了一把椅子,吵吵着问姜环那王八蛋呢。我支支吾吾也没具体讲,更没把发哥跟我说的话告诉席情,感情这种事,外人能给支个招,但大主意得自己拿,家丑不可外扬,姜环好面儿,没必要四处喧哗博同情,自己管不住男人还有脸抱怨吗。但我心里不是没抱着期待,我等了他三天,这三天淳淳和席情倒班来医院陪我,晚上上班夜里陪床,我自己觉得特对不住,我有心说别来了,但他们不答应,而这三天作为我男人的姜环连面都没露。
发哥让场子里一个保镖开车送我到医院,大夫拍片检查后说除了严重的皮外伤还有脑震荡,让我直接住院治疗。
这一晚上我根本没睡,翻来覆去的,脑子里一团糟,我觉得自己前途未卜,对于美好的生活特别渺茫,就好像一叶孤舟,在汪洋大海上来回飘荡,没有目的地。
保镖守在门口没走,估计是发哥安排的,害怕刘大拿不放过我到医院找我麻烦。刘大拿当初是小瘪三起步,玩女人进过局子,出来后身上纹了一条龙,光着膀子走街串巷找了一帮辍学的小孩,成立了自己的组织,靠摊位收租子收保护费混到今天地位,不得不说英雄不问出处,他脑子精,混了二十来年人脉也广,很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同于纪先生走高端路线,这些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骨子里剔除不掉那些花花肠子和流里流气。
我蜷着腿抱膝坐在床上,就那么直勾勾盯着窗户,外面漆黑一片,连路灯都没有,门外走廊偶尔有脚步声路过,听上去特别慎得慌。
我亲爸妈都死在医院,被送手术室时浑身都是血,就掉着半口气,被卡车碾过胳膊腿,只和身体扯着一块皮,那惨状就像身首异处,他们被大夫护士推出来,脸上蒙着白布,姨妈铺在尸体上嚎啕大哭,她哭够了哑着嗓子告诉我他们死了。
她捂着我眼睛不让我看那血腥的一幕,可我其实并不怕,死尸有什么好怕呢,可怕的是活着的人。人心不古,人心冷漠。
第二天早晨席情风风火火跑到医院来,我以为她得给我带点吃的,结果大姐空手来的,一脸煞气踢翻了一把椅子,吵吵着问姜环那王八蛋呢。
我支支吾吾也没具体讲,更没把发哥跟我说的话告诉席情,感情这种事,外人能给支个招,但大主意得自己拿,家丑不可外扬,姜环好面儿,没必要四处喧哗博同情,自己管不住男人还有脸抱怨吗。
但我心里不是没抱着期待,我等了他三天,这三天淳淳和席情倒班来医院陪我,晚上上班夜里陪床,我自己觉得特对不住,我有心说别来了,但他们不答应,而这三天作为我男人的姜环连面都没露。
我胸口仅剩的希望终于一寸寸心如死灰,变得毫无温度。
他亲手将我幻想中天长地久的梦打碎,使它彻彻底底的破灭。
席情原本还把他挂在嘴边骂个没完,可拖到我出院那天,她也不再提及这个人,好像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和我没半点关系,她帮我打包好东西带着我到楼下办理出院手续,她排队退费时候,我就拿着包裹在椅子上坐着等,我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拆线,但留下了一条方形疤痕,藏匿在发际线上,一般留意不到,但如果近距离观察,还是看得非常清楚。发牌小姐也好夜场小姐也罢,想当红牌说白了都是靠脸吃饭,靠身材拼天下,你能发骚那是本事,你长得好那是硬件,我脸上这道疤对我从业生涯的影响极大,至少断了我当头牌的路,医生不建议做整容手术,因为它紧挨着大脑神经线,我皮肤也很敏感,激光辐射和局部植皮不安全。
我宁愿这道疤陪伴我终生,让我永远刻骨铭心姜环对我的薄凉与绝情。
我等了很久也不见席情回来,服务台人山人海,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密密麻麻,我坐烦了,干脆拎着包裹去找她,我起身离开椅子还没走出几步,忽然听到身后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音非常大,我下意识回头去看,门外几辆黑色轿车同时停下,最前面走下一个黑衣男人,他背影十分眼熟,我一定见过,他背对我撑着一把黑伞,绕到第二辆车拉开车门,医院保安也走过去迎接,车中人缓慢从里面步下时,我有些不可置信的屏住了呼吸。
竟然是纪先生。
他穿着咖啡色的格子西装,脸上戴着墨镜,头发用发胶固定住,油亮的大背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他身上气宇轩昂,那份气场相隔很远都能感受到,是一股强劲的逼射气焰,他五官辨识度极高,轮廓坚毅硬朗,我只看他高挺的鼻梁就能认出来是他,仿佛独一无二的组合。
他站在台阶下仰面看了看医院大楼的标识,他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项链,非常粗的水钻,那条项链是限量典藏版,根据克拉数十万到千万不等,我还打算今年使劲攒钱明年初姜环生日给他买一条,此时我看到纪先生脖子上闪光的项链,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傻,特别蠢。
他不知道对曹管家说了句什么,曹管家把伞朝后面收了收,指了住院部的方向,纪先生点了下头,保镖从车内相继下来,走在两侧开路,不少没见过这阵仗的市民都纷纷朝两边避让,对于不见真容的纪先生议论纷纷。
他置若罔闻,沉默朝住院部的方向走去,我正盯着远去的浩荡人马愣神,席情举着单据从人群里挤出来,她拍了下我肩膀,没好气说,“都给老娘的奶挤歪了!矫正之前要损失多少钱你知道吗!”
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接过我手上的包裹,朝电梯位置抬了抬下巴,“那谁啊,我看一群穿黑衣服的男人进去,是来砸医院吗。”
我说不知道,没看清楚。
她媚笑起来,“穿衣服谁看得清呀,脱光了就知道几斤几两。”
我没再耽误功夫,当天晚上就到赌场上班,不过我是在确认刘大拿不在之后才答应上局,发哥告诉我他之后又来了两次,还是点我的桌,得知我进了医院也没收敛,根本不在乎吃官司,他知道警察不会管我们这群发牌小姐,就算管了,也就走个形式,胳膊拧不过大腿,谁能告倒他呢,干的什么活儿,就得受哪份罪。
发哥告诉我晚上出贵宾三包的牌局,仕途上的,讲究面儿,为难不了我,我跟他道了谢,补好妆后往三包走,我经过走廊时听到俩走我前面的荷官议论姜环,其中一个问,“他对象不是冯锦吗,赌场人都知道,心照不宣的秘密。”
另外一个十分嘲笑说,“你睡一女的睡三年你还能咽得下去吗?男人没钱没本事也就人命了,不然谁天天嚼一道菜啊,冯锦是有手段,可比她道行深的狐狸精多了去了。看见没,那穿豹纹短裙的辣妞儿,眼睛里都是戏,绝对好角儿,刚都挂姜哥身上了,跟没骨头似的,你说没睡过,蒙鬼呢?”
“可关键冯锦和他…”女人话没说完,她眼角余光发现我在后头,立刻住了嘴,她捅了捅另外那女人,显然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我,两人回头一起朝我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冯姐出院了?没听发哥说。”
我盯着那个满脸圆滑的大胸女人,“姜环来赌场了吗?”
她脸色僵了一下,“这个,冯姐还是自己打他电话问吧,我们不好讲。”
她说完扯了扯旁边女人的手臂,在我愣怔中闪进一个包房里。
姜环把女人带来了,带到了赌场。
他是在狠狠打我的脸。
我用力揪了揪自己头发,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一个死胡同。这一次是纪先生,可下一次呢,姜环要我的世界里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是完全空白的,我就像一只小狗,离不开他的世界,他的施舍,他的保护。
他在用最后的时间威胁我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