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下旬,绛霄峰上还有些凉意,三清殿后面的一大片桃花盛开,蒋银蟾带着原晞来赏花。桃tຊ林中央有一架极高的秋千,两人坐上去,蒋银蟾脚下一蹬,便冲上七八丈高的空中,俯瞰桃林,仿佛红云遍地,人在云上飞翔。蒋银蟾一只手扶着彩绳,葱绿的裙如水波荡漾,她侧过脸,见原晞神色紧张,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笑道:“好不好玩?”原晞急忙抱住她,笑得勉强道:“好玩,就是有点危险。”蒋银蟾道:“你别怕,有我在,再高也摔不着你。”
人都说魔教教主蒋危阑嗜血好杀,其实蒋危阑并不喜欢杀人,只是做了天下第一,北辰教教主,自然而然会有许多人想杀他。比起杀人,他更不想死,于是他就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每次大开杀戒后,他内心都有点不平静,便去三清殿礼拜。起初柳玉镜会陪他去,去了几次,蒋危阑便不让她陪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徒弟不安好心,总喜欢在神像前妆样撩人,引诱他犯色戒。
蒋危阑去世后,三清殿便成了柳玉镜缅怀那段风流岁月的地方。这日吃过午饭,她独自走进山门,四下静悄悄的,道士们想是都在屋里睡中觉,只有屋檐下的护花铃被风吹动,间或发出清响,像少女的笑声。
角落里搁着一张躺椅,柳玉镜躺上去,仰脸望着碧空,往事纷纷涌来,变成一场梦,梦里不知身是客。蒲团上人影纠缠,喘息声远去,柳玉镜醒来,迷离的双眼渐渐清明,她起身款步进了殿门,望着蒲团,心中怅然若失。
一年轻道人手持拂尘,从神像后面转出来,看见她,他一愣,忙不迭地行礼,道:“见过教主。”
他头戴幅巾,穿着一件秋香色云头花绢鹤氅,腰系丝绦,足踏一双无忧履,和梦中故人的打扮有些相似。只为这相似,柳玉镜端详他俊秀的面孔,并不陌生,寻思一会儿,从模糊的记忆边缘搜出他的名字,道:“张桐?你怎么在这里?”
张桐眼睛一亮,道:“教主还记得我,我闲来无事,就在这里为教主写经祈福。”
柳玉镜笑道:“我自然记得你,就是事情太多,不得空去看你。难为你有这份心,陪我去后面看看桃花罢。”
时值四月下旬,绛霄峰上还有些凉意,三清殿后面的一大片桃花盛开,蒋银蟾带着原晞来赏花。桃tຊ林中央有一架极高的秋千,两人坐上去,蒋银蟾脚下一蹬,便冲上七八丈高的空中,俯瞰桃林,仿佛红云遍地,人在云上飞翔。
蒋银蟾一只手扶着彩绳,葱绿的裙如水波荡漾,她侧过脸,见原晞神色紧张,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臂,笑道:“好不好玩?”
原晞急忙抱住她,笑得勉强道:“好玩,就是有点危险。”
蒋银蟾道:“你别怕,有我在,再高也摔不着你。”
柳玉镜远远地看见,道:“好像是银蟾在打秋千,旁边那个是谁?”
张桐道:“是大小姐的朋友,姓原,我刚才和他们打过招呼。”
柳玉镜哦了一声,道:“就是她从江里捞上来的鱼美人,让我瞧瞧到底有多美。”走近几步,又停住,笑道:“这么看,倒像是一幅飞仙图。”
张桐道:“可不是么,天衣飞扬,落英缤纷,比画还美呢。”
做母亲的最爱听别人夸赞自己的孩子,柳玉镜也不例外,唇畔笑意更深,道:“画上的神仙毕竟有些呆板,不像他们两个,灵动活泼。”
说到活泼,便见蒋银蟾在原晞背上拍了一掌,原晞大叫一声,直飞了出去。眼看他就要摔死,蒋银蟾身影一闪,赶上去,拦腰搂住了他,足尖在桃花枝上一点,又跃出四五丈才落地。
原晞脸色惨白,虽是装的,但他若真是个不会轻功的人,已经被吓死了。他瞪着蒋银蟾,咬牙不语,心里着实有些生气,这只胭脂虎也太顽劣了。
蒋银蟾笑眯眯的,正要说话,便听见母亲喝道:“银蟾,你又在胡闹!”
这声音似乎近在咫尺,蒋银蟾脸色一变,转头却见母亲在数十丈外,步履从容,须臾便到了面前。原晞知道这是极高明的轻功,这妇人想必就是柳玉镜了。
柳玉镜对蒋银蟾道:“原公子是客人,又不会武功,你把他吓出个好歹来,别人还以为这就是我们北辰教的待客之道呢!一点礼数都不懂,整日疯疯癫癫,没个正形,看着真叫人生气!”伸出右手食指,狠狠一戳她额心,缓和了语气,转脸道:“原公子,你没事罢?”
原晞眼角瞟着蒋银蟾,见她低头鼓腮,绞着衣带,一句嘴也不敢回,心里笑了两声,暗爽道:小泼妇也有挨训的时候!
他理了理衣衫,深深一揖,道:“晚辈没事,多谢教主关心,大小姐跟晚辈闹着玩呢,还请教主不要责怪她。”一壁说,一壁打量柳玉镜。
她穿着绛紫色的轻罗长衫,下面露出一截烟灰色的裙,同样是柳眉杏眼,蒋银蟾比她多了几分张扬。她没有传闻中的妖娆,她的美已经沉淀,在丰富的阅历中散发出醇厚的韵味。
“闹着玩也要有个分寸,倘或她失了手,不就搭上原公子一条性命了么。她自小就是这样,没轻没重的,曾经跟我一位朋友的儿子赛马,把人家逼得摔倒,断了一条腿,万幸后来接上了。”
蒋银蟾翻着眼皮,嘀咕道:“谁让他跟我争,他认输不就好了。”
柳玉镜抬起手,作势要打她,原晞忙挡在她身前,赔笑道:“教主息怒,大小姐还小,不懂事,慢慢地就懂了。”
张桐在旁也跟着劝两句,柳玉镜便捏住袖口,睇着原晞道:“我看原公子像个知书达理的,又是明九针的弟子,什么是分寸,不必我多说了。”
原晞心中一凛,低头道:“晚辈明白,晚辈来绛霄峰,只是想报大小姐救命之恩,绝无歹意。”
柳玉镜微微一笑,道:“原公子这样的人物来做客,我自然是欢迎的,但小女不比其他人家的女儿,谁想占她便宜,总是要倒霉的。原公子你陪她玩,可要小心点。”说罢,转身迤行而去。
她话里的机锋,蒋银蟾听出个大概,是允许原晞留下,但不许逾矩的意思。怎样算逾矩,她且不去细想,因知母亲站在曲岩秀那边,她原本担心母亲不让原晞留在自己身边,这会儿喜出望外,对原晞笑道:“我没说错罢,我娘很喜欢你呢!”
她是柳玉镜的独生女,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任何接近她的男人都会引起柳玉镜的警惕,稍有不顺眼便会消失在蒋银蟾的世界里。
柳玉镜没有赶原晞走,确实是有点喜欢的,虽然这点喜欢离她把女儿嫁给他还远得很,但原晞觉得是个好兆头,也甚欢喜。
回到熙颐馆,吃过晚饭,蒋银蟾洗了澡,去原晞房中。他也刚洗了澡,穿着月白素绢寝衣,坐在炕上擦头发,单薄的衣料沾了些水,贴在身上,透出一片片肉色。蒋银蟾想起他被渔网捞上来的样子,便吃了五斤酒也似,晕晕乎乎飘到他身边坐下,歪着头看他,只觉出水芙蓉都不足以形容这种美。
原晞乜她一眼,道:“先前你说有话说,是什么话?”
蒋银蟾道:“你把衣裳解了,让我看看你的纹身好不好?”
原晞惊异地望着她,大晚上要看男人身子,她……她怎么说得出口!
蒋银蟾双目湛湛,全不见半点羞涩之意,天热的时候,绛霄峰上到处都是打赤膊的汉子,她看得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原晞别过脸,红云漫到耳根,道:“你不是看过了,还看做什么?”
蒋银蟾道:“你管我做什么,快把衣裳解了。”
原晞揪住衣带,道:“这么晚了,宽衣解带不合适,白日再看罢。”
“我就要现在看。”不想再跟他啰嗦,蒋银蟾伸手去扯他的衣裳,原晞急忙往后退,这炕挨着墙,后背抵上冰凉的墙面,再无可退。
炕桌上的灯火将她的影子扑在他身上,他眼中流动的窘迫,慌张,无助,混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异色,幻化成粼粼的诱惑。蒋银蟾扯住他的衣襟,不费吹灰之力便撕开了,随着那呲的一声,心头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快感。
原晞满脸羞愤,被她扳过身子,面向墙壁,终于忍不住无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