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霜移开视线,刚蹲下摸出手机,手机页面就弹出一条消息。李长嬴:抬头。她微仰着头往前看,正巧面对西边,夕阳沉沦,大片黄昏隐在林木后,乌金绚烂,并不刺眼,但裴霜还是抬手挡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有人闯入了视线,身形颀长,背对夕阳,他是跑过来的,那种松弛感与少年感几乎快溢出来。等人跑到跟前完全遮挡了光线,裴霜才放下手。李长嬴跑过来后蹲在了跟前,像是刚结束一场激烈的球赛,他面上附着薄汗,气息尤其炽热,没戴眼镜,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显得十分认真。
裴霜:没空。
她回完消息就捞起书包顺着人流从后门侧边的楼梯口往下走,走到半途,又补充道:有时间给你发消息。
李长嬴:好。
走出第一教学楼后,裴霜就按着导航去档案馆,西大占地面积太广,迄今为止,她只熟悉住的地方和上课的地方,其余地点一概不知。昨晚团支书发消息说她的团员档案出现了问题,得重新上传相关资料,因此需要去档案馆调取档案。
下午满课,怕耽误事,裴霜决定中午就去弄好。
事情办完后大概是十二点半,没什么多余时间,两点又开始上专业课,四点上体育课。大学的体育课管得比较松,一学期的内容就是打太极二十四式。体育老师将今天要学的六个招式教完后,就让大家自己练。
经济班的体育课上课地点在南校体育广场,面积挺大,设有篮球场、排球场和羽毛球场,还有一些娱乐器材。
自由活动后,哪里都是人,玩什么的都有。
体育广场两侧都是低矮树丛,深秋时节依旧郁郁葱葱,裴霜站在树下,仰头喝了口水。前边是篮球场,有男生在打比赛,打的全场,他们穿着宽松长袖,外边随便罩着件球衣,跑着、笑着、互骂着。
青春洋溢,活力四射。
不过球技挺菜。
裴霜移开视线,刚蹲下摸出手机,手机页面就弹出一条消息。
李长嬴:抬头。
她微仰着头往前看,正巧面对西边,夕阳沉沦,大片黄昏隐在林木后,乌金绚烂,并不刺眼,但裴霜还是抬手挡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有人闯入了视线,身形颀长,背对夕阳,他是跑过来的,那种松弛感与少年感几乎快溢出来。
等人跑到跟前完全遮挡了光线,裴霜才放下手。李长嬴跑过来后蹲在了跟前,像是刚结束一场激烈的球赛,他面上附着薄汗,气息尤其炽热,没戴眼镜,那双眼睛盯着人看时显得十分认真。
“什么时候有时间?”因为运动,他气息不稳,尾音带着颤意。
“从现在开始一直有。”裴霜说。
这会已经临近下课,不少人提前溜走去吃饭了,但篮球场上还是有不少人在打球。俩人站在篮球场边上,等空出半个场地后,李长嬴扔给她一个篮球:“玩个游戏?”
“游戏规则。”
“轮流投篮,五个回合,投中者任意提问,被问者回答真心话。”跟上次的抽牌比大小异曲同工。
裴霜原地拍了下球,闻言直视他,提醒说:“我曾经是体育生,练过篮球。”
中考时她是通过体育特长进的重点高中,高一高二都在练体育,每个运动项目都练过,也因为个人兴趣进行加强。其中篮球学过一段时间,虽然跟专业的特长生没法比,但是水平并不算差,准头也一向可以。
言下之意是,他讨不到好。
李长嬴直言不讳:“我高中是校篮队长。”
“……”
裴霜:“站在哪投?”
“罚球线以外都行,随你。”
裴霜这会就站在得二分的区域,她运了下球,看了眼球框后直接投出去,正中空心。
“你问。”李长嬴脸色不变。
球弹回来,裴霜接过球后扔给李长嬴:“欠着。”
李长嬴站在三分线边上,接过球,运球时盯着球框。他没戴眼镜,裴霜不知道他具体近视多少,还在想着,他已经将球投了出去,手指还保持着下压的姿势。
‘咚’的一声,球进。
“想问什么?”
“欠着。”
一来一往五个回合,俩人互不相让,根本不存在放水问题,拼的都是运气和实力,平静氛围下剑拔弩张。最终,裴霜赢得了三次提问权,李长嬴获得四次。
最后一球是李长嬴收尾,将球捡回来后,他坐在篮球架。
这时夕阳完全隐没,天色青白交错,周边的林木幽黑,凉森森阴沉沉,篮球场上的灯亮了起来。裴霜走过去站在他跟前,投下的影子几乎将李长嬴覆盖。
“想问什么?一次性问清楚。”裴霜坐到他旁边。
“问我那个问题是不是想试探我?为什么会亲我?对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意思?从头到尾,是在钓我吗?”
在此之前他默背了很多遍,这会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所有问句就已经说出口,说完感觉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他问得很直接,直接得不像是他平时的作风,但这是没办法的事,面对直接的人,只有比她更直接,才能不至于落得下风。
等待的过程相当漫长,他甚至没敢看裴霜,只盯着地面,感受着清晰的焦灼感,这种心脏跳到嗓子眼的感觉从未有过。
“是。”
“一时冲动情难自禁。”
“没有。”
“不是。”
像是在坐过山车,扬起到顶端后猛地坠落,刺激感与失重感并存,后边四个字落下后,过山车失控,砸到地上,七零八碎。
对他没有一点意思。
从头到尾都没钓着他。
这两者存在因果关系,因为对他没意思,何谈钓不钓着?李长嬴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分析这种因果关系。
裴霜偏头看他,他脚踩着篮球,手搭在膝盖上,微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到我问了。”
李长嬴往后靠着篮球架,彻底放松,随便问吧,无所谓了,再也不会比这更糟了。
“对我有意思?”
“有点。”
“为什么?”
“不知道。”李长嬴不算乱答,他自己都没想清楚,但是语气有些不着调,听着像是敷衍。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半天不见她出声,李长嬴偏头,对上她的视线后还愣了下。裴霜看着他的眼睛,从一开始,她就觉得李长嬴像猫,眼睛像,身上那股劲儿像,说不明白哪里像,但在橘咖看到他的第一眼,裴霜心底就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绪,那是只针对猫的怜惜。
这会那股情绪又冒出来了。
就像陈礼妍上次说的那样——你见到猫可不会笑。
同理,她也不会亲猫。
没有第三个问题,天色暗得很快,俩人出篮球场后没有分道扬镳,而是一起去食堂吃了顿饭。第一教学楼周边小道众多,弯弯绕绕,路灯间隔还远,天黑之后一般没什么人,特别是在晚上七八点,上课的上课,没课的不是在外游玩就是在宿舍待着。
回去时走在小道上,暗黑环境下似乎只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前方有台阶,李长嬴脚尖抵着后就停了脚步,但是裴霜没停,李长嬴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裴霜的反应很大,碰上的瞬间她就立刻挣脱开往后退,她只踉跄了一下,没摔倒,站稳后道:“谢谢。”
李长嬴没应,沉默着往前走。
一路无话。
这似乎就是最后的结局,至此俩人再没联系。
沙盘比赛接近尾声加上各种讲座聚在一起,李长嬴忙得脚不沾地,看店的时候都在做数据。他也没见过裴霜,无论是在校园里还是在橘咖,前者本就没什么缘分,后者他不知道裴霜有没有来过,或许再也没来,或许专挑他不在的时候来,不过问就不会知道。
李长嬴很难描述自己是什么感觉,不算伤心,甚至谈不上难受,只是酸酸胀胀的,偶尔想起会觉得失落。
这事讲起来也挺简单的,就像一颗在地下埋了好多年的种子,到了适合萌发的阶段,在某一天它感受到了温暖阳光、和熙春风,于是挑了个自以为天时地利的好时机萌芽,结果探出地面才发现,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和平,萌发的胚芽很快就死了。
春心萌动很正常。
无疾而终更正常。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如是想着。
十二月初,西宛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三五度的低温伴随绵绵细雨、猎猎狂风,冷得出奇。下雨,不得不打伞,风太大,伞都被掀翻,进退两难,只好牢牢地用头抵着伞顶,于是西大各条道路上出现了颜色各异的‘蘑菇’,只见伞顶不见人。
天气过于恶劣,成排的景观树歪斜,狂风骤雨下,树叶哗啦哗啦掉了一地,整齐停靠的电动车也倒了一片。
李长嬴最近挺倒霉,他的小电驴被吹倒,砸到地上,车头松了,还有些刹车不灵。不仅如此,他还感冒了,他们宿舍四个人依次遭了殃,咳嗽声连天,每天还要排着队打热水冲药喝。
送小电驴去修,回来的路上去药店买了些感冒药,路过橘咖就顺便进来瞧了眼。
杨时米百无聊赖的坐在前台,见他来还有些惊讶,紧接着目光看向大厅。
李长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裴霜的瞬间,隐约觉得死去的胚芽有复活的趋势。
“……”
服了。
要么是他生病了脑子不正常。
要么他是个实打实的恋爱脑。
李长嬴偏向于第一种可能,毕竟人生病的时候比较脆弱,想法天马行空还神经兮兮,总爱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他偏头咳了两声,抬手将口罩揪上去一些,在前台坐下后,心无旁骛目不斜视的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越来越花,颓然的放下手机准备走人,结果被杨时米逮去陪玩。
杨时米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慧眼识珠找了李长嬴这么一个员工。这人不仅工作认真负责,做的永远比说得多,脾气还好,能聊天能陪玩,平时还靠一张帅脸吸引了不少顾客常驻。
他在玩这方面,打牌打麻将狼人杀剧本杀样样精通,智商极高,很多出乎意料的玩法能将整场游戏推向高潮,还很会来事,每个跟他玩过的顾客都乐,下次来指名道姓找他。
但这人玩不玩全看有没有时间,一般有时间就奉陪。
这会李长嬴有时间没精力:“感冒了,没劲儿。”
见他这副蔫样,杨时米叹了口气:“那你坐前台帮我看会店,我自己上,抽屉里有面包,饿了就吃点。”
“行。”
李长嬴有些鼻塞,还戴着口罩,闷得要死,只好微张着嘴呼吸,干什么都提不起劲,视线还不敢往大厅瞥,只好低头看手机。
看了一会就犯困,他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意识沉沦之时,脑海里闪过很多零碎的画面。
草稿纸上的微观经济题。
写满高数知识的黑板。
股票走势图。
……
灯光低迷的狭小空间内,紧挨的身体,温热的体温,清浅的呼吸。在某个意情迷乱的瞬间,他轻喘着低下头,视线之内都是熟悉的脸。
李长嬴手指摁在眉间,睁开了眼。
这些片段出现得简直毫无轨迹,前边还是正经的知识,后边就成了……他没找到合适的名词和形容词,思绪顿了下,蓦地放下手去看大厅。
裴霜已经不坐在那了。
也许是走了。
他重新靠回去,边上突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侧头看过去时就见裴霜从洗手间内出来,视线对上了一瞬,他若无其事、极为镇静的移开。
两分钟之后,裴霜站到前台,问道:“粘毛器在哪?”
李长嬴站起身帮她找,嗓子有些发痒,他忍着没咳,从乱七八糟的猫猫玩具堆中找出粘毛器递给她。
递过去李长嬴才发现滚筒粘毛器的粘毛纸用完了,他说:“我换个纸。”
又找了一会儿,才将能用的粘毛器递过去。
裴霜低头粘自己身上的猫毛,用完道:“谢谢。”
一如既往的平淡客气。
比陌生人还陌生人。
李长嬴觉得自己头更疼,连一句‘不客气’都不想回了,接过后,重新靠回椅子上,看着她拉开玻璃门离开。
他又在橘咖待了一会儿,林与德弹了个视频过来。
“嬴子哥,瞧我在哪儿!”他的语气怪激动的。
“不知道。”视频页面黑乎乎一片,瞧不出来。
林与德连忙道:“哦,摄像头被我的手按到了,你看,我在临江边上,跟舍友出来玩,顺道租个帐篷过夜。”
风有些大,江面波纹起伏,隐约听见模糊的歌声,林与德移动了镜头,江边都是接二连三的帐篷,各种彩灯闪烁着,人还挺多。
李长嬴咳嗽着说,“注意安全。”
“你小子感冒了?”林与德调转摄像头对准自己的脸,“我刚没细看,还以为你戴口罩耍帅呢。”
“我明明不带口罩更帅。”
“好好好。”这是个不争气的事实,林与德认了,“怎么回事啊?太虚了吧哥,上次发烧这次感冒的,真像网上说的那样,脆皮大学生?”
“你才脆。”
“你好好休息啊,无聊了哥可以提供陪聊服务。”林与德不逗他了,末了,镜头一转,道,“看那边,好多美女,哥今晚说不定有艳遇。”
“遇吧。”
这人就是嘴上的巨人,全靠一张嘴,能哄得他妈相信他寒假能带女朋友回家过年,谈四年就结婚,然后三年抱俩。关键是林与德的妈妈还真信,跟李母讲完后,压力又给到了李长嬴这边。
有时候李长嬴还挺希望他赶紧谈一段,不然整天口嗨,不知爱情的苦。
李长嬴觉得自己算是有经验了。
他最近简直霉运连连,感冒加剧,发起了高烧,去校医院看了,光拿了几包感冒灵,不得已只能去医院。
天气缘故,最近感冒的人多,因此来医院的人也多,取号排队,搞了半天,坐在医院走廊上打吊针了。
他不太记得自己有没有打过吊针,因此还做了皮试。药品注射进来有些痛,手掌至手腕又麻又痛,医生调慢了注射速度才好受一些。
与此同时,裴霜也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