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上一出酒店,裴记洋就向前狂奔,冲上一辆出租车后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消息。裴记洋:姐姐,再来找我一次,多赚点跑路费【笑脸】。裴霜:找你妈,我钱赚够了。她不打算去找裴记洋,该图的利已经图了,没必要白费功夫,自此裴记洋回不回江城也不关她的事情。但是她回西宛的高铁票,没抢到。最早的车票是周一早上八点半的,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早上十点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课。裴霜多续了一天酒店。
尊贵的VIP顾客裴霜女士此刻正在前往临州的高铁上。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侧头往窗外看,浓黑的夜色争先恐后挤上来,无端多了几分压迫感。高铁内白灯刺眼,声音多而杂,有几个小孩在过道上追逐打闹,扯着嗓子的哭声夹杂着大人的训斥,鸡飞狗跳的。
车厢过渡段站着一个女生,她斜靠着,一手拿手机一手抱在胸前。
黑色冲锋衣的袖口被她挽到臂弯,露出的手腕白皙精瘦,并不细弱。她微低着头,帽檐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小半张脸,唇线绷得很紧。
瞧上去气压很低。
放下电话后,那股气压就更低了,像一支已经上膛的枪,找着目标对象后就会让对方吃子弹。
好巧不巧,一个倒霉孩子撞到了枪口上,倒霉孩子在过道上飞驰而过,宛如脚踩香蕉皮,刹都刹不住,‘哐’的一声撞上行李架,‘嘭’的一下反弹出去,跪趴在裴霜脚边。
提前拜早年一般。
熊孩子撅着屁股想爬起来,仰着头就跟一双沁着寒意的黝黑眼睛对上,黑沉沉的,冷冰冰的。
熊孩子张嘴就要嚎,结果愣是嚎不出来,吸了吸鼻子爬了几步后,站起来飞快跑了。
裴霜点亮手机看着打通却没人接的电话记录,心情真的差到不能再差。
她手指动了一下,开始编辑短信。
裴霜:我还有半个小时到临州车站。
乍一看是一句稀疏平常的话,但裴记洋肯定懂她的意思。
半个小时。
死亡倒计时。
回完,裴霜给周霖发消息:他的定位发给我。
裴记洋的反骨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小时候空有一身反骨,却掀不起什么浪花,长大后就成了搅烂大海的那根定海神针,别人不快活,他就快活了,别人爽了,他就不想活了,有病一样。
本来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还有一个脾气极烂的爹,一个表面温柔实则控制欲占有欲超强的妈,算上她这个无恶不作的‘榜样’,裴记洋简直就是反骨先锋,叛逆的代名词。
说起来,裴家没人是正常的。
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裴霜下高铁后就打车去了定位所在地,临州的一条繁华商业街。
现在这个点正是人来人往的高峰期,裴霜压低帽子穿过人流,一路走到一个广场,广场中央在喷喷泉,响着音乐,水花四射,带着各种颜色的灯,流光溢彩的。
裴霜:半小时到了。
裴霜:我离你不足五十米。
裴霜:想跑就快点。
发完消息后她快速抬头,余光瞥见有人大幅度移动,没一会,那人转身跑了起来,背影颀长,戴着帽子,看到几撮没塞进帽子里的蓝毛的一瞬间,裴霜追了上去。
一路穿过人群,出广场后进入了绿化公园,前边的人沿着小路使劲跑,七拐八绕的,裴霜跨过草坪后,踩着椅子跃上缓坡,又从缓坡往下冲,裴记洋刚跑到下方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裴霜一脚踹出去,摔进了草坪。
心脏急促的跳动着,裴霜呼了口气慢步走过去,见他还想跑,又踹了一脚。
裴记洋闷哼一声,干脆懒得动弹了,躺在草坪上喘着粗气:“姐姐。”
裴霜蹲下,拍了下他的脸:“手机拿来。”
裴记洋从兜里掏出来递过去,裴霜扯过他的手指开锁后直接点进支付宝,余额87897.64,挺有钱,难怪有底气离家出走。
裴霜发起转账,输入金额87000,将手机页面对着裴记洋:“跑路费转过来,剩下的钱够你回江城了。”
裴记洋缓得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手机,伸手输了密码。
干脆利落,着实听话。
裴霜冷笑道:“让我跑这一趟,你爽了吧?”
裴记洋也笑:“爽死了。”
裴霜抬手就是一巴掌。
裴记洋偏了下头,舌尖抵着腮帮子嘶了一声,无所谓笑了笑,他站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屑,说:“我明天就回去。”
——
裴霜没见过自己的妈,更没接触过,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别人的几句闲话及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听说她妈死得早,怎么死的?病死的。什么病?心理疾病。
听说她妈脾气不好,比裴自铉还烂,裴霜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时,就会想自己是不是遗传了这两个人,两个暴脾气生出一个暴脾气,再正常不过。
听说她爹妈感情不好,一天一吵,三天一打,吵吵闹闹的,一度要闹离婚,但是她妈没活到那个时候,婚没离,人死了。
裴霜第一次见周霖是在四岁那年,这个长得温婉、笑得柔和的阿姨拉着她的手,说:“霜霜,我是周霖,你可以叫我周阿姨。”
后来周霖的肚子一天一天变大。
再后来,周霖和裴自铉指着摇篮里的小孩说:“这是弟弟。”
原本的一家三口,死掉了一个,于是空缺了一个,周霖补上了那个位置还带来了一个,站在裴自铉的角度来看,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裴霜不喜欢这个家,见不着面的爹没多少亲情可言,表面功夫做得极好的后妈根本不在乎她,比她小五岁的弟弟屁都不知道、麻烦事一堆。
她想她真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因为她根本不在乎家人,这次要不是有利可图且咽不下心里那口气,她不会来找裴记洋,哪怕他死在外边,她都不会来收尸。
定好酒店后,一进房间,裴霜就将门反锁,指着厕所示意裴记洋去洗澡后,给周霖打电话。
“人找到了,他明天回江城。”
周霖的声音依旧柔和,带着感激:“谢谢霜霜,麻烦你了。”
“跑路费转过来。”
周霖试探问:“两万够吗?”
“五万。”
“好。”周霖干脆的应了。
裴记洋洗完澡出来,他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说:“你跟我妈说我受伤了,说不定还多得两万。”
裴霜抬起眼睑,冷笑道:“跟她说我踹了你两脚?”
裴记洋扯了下嘴角没出声,他身体前倾捞起放在桌上的烟,拿起一根抿在唇间后,递过去一根,含糊道:“要不要?”
“拿开。”
“你不抽了?”裴记洋见她真的不要,将烟扔回去,后仰靠着沙发。
十三岁的年纪本该带着稚嫩的,但在裴记洋身上见不着半分稚气,他身高在长,一米七多,五官也在张开,褪去了婴儿肥,变声期,声音都低沉了不少。
拿烟的姿势完全不像个新手,一头蓝发更是张扬,老成得过分。
都说儿童最初的成长源于模仿,在裴记洋天生的反骨之下,他的模仿对象是她。
——
裴记洋跑了。
隔天早上一出酒店,裴记洋就向前狂奔,冲上一辆出租车后扬长而去,过了一会儿,发过来一条消息。
裴记洋:姐姐,再来找我一次,多赚点跑路费【笑脸】。
裴霜:找你妈,我钱赚够了。
她不打算去找裴记洋,该图的利已经图了,没必要白费功夫,自此裴记洋回不回江城也不关她的事情。
但是她回西宛的高铁票,没抢到。
最早的车票是周一早上八点半的,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早上十点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课。
裴霜多续了一天酒店。
——
李长嬴收到裴霜的消息是在晚上九点出头,他刚洗完澡,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一手点开手机打算看时间。
结果裴霜的消息映入眼帘。
动作停顿的一会儿功夫,发梢上的水珠滚进眼睛,他眨了下眼,用毛巾随意罩着头,靠着桌子去看消息。
盯盯怪:你明天早上有课吗?
李长嬴看了眼课表,问什么答什么:有一节早八。
盯盯怪:能不能帮我上一节早上十点的课?
李长嬴:有事来不了?
盯盯怪:有事在临州。
李长嬴:好。
后方又传来一条消息,应该是在补上边的话。
盯盯怪:干一笔大生意。
李长嬴:哦?多大的生意?
盯盯怪:赚了小十万。
说不清是震惊多一点,还是疑惑多一点,半晌后——
李长嬴:犯法吗?